就如世子所言,這個由火油、屍堆組成的陷阱,就算沒辦法殺了他們,也足以讓他們當中大部分人受傷。而他們手上應該還有十餘桶火油,隻要利用得當,他們完全可以趁着他們受傷陷入混亂之際,再進行第二次襲擊。
但他們沒有這麼做。為什麼?
訓練者目光不經意間瞥向那幾個刺客的屍體。
……因為,這隻是他們所能推斷出的最好的結果而已。
“……他們清楚知道,一旦出面襲擊我們,成功的把握幾乎為零。”訓練者低聲說道,“看來,青雄寨在和我們的人交手之後也傷亡不少。”
他頓了頓,想起了方才那幾個刺客分散着逃跑時的樣子,接着說:“這樣一來的話……世子,他們為了避免與我們正面交鋒,隻能利用陷阱來折損我們的人手。從我們的人出事到現在應該隻不過了不到半個時辰。這麼短的時間裡他不可能再去布置第二個這麼複雜的陷阱,倘若屬下現在帶幾人去追他們——”
宴知洲說:“如果你們分散着去追他們,青雄寨的人就會利用對客棧布局的了解,逐一圍殺你們。到那時,你們就會和李順落得同個下場。”
訓練者話音一頓,“……是屬下想的不夠周全。”
地上那具屍體已經被烈火徹底吞噬,空氣裡似乎又加重了幾分焦腐的氣味。宴知洲沒再去看那些屍堆,朝着綠洲方向走去。
此刻已臨近破曉,漆黑渾濁的雲層漸漸轉為灰暗,但浮蕩在周圍的薄霧仍未散去。訓練者跟在宴知洲身側,戒備地掃向四周。這裡曾發生過一場難以想象的血戰,屍狼與住客的屍體半埋在塵沙裡,像是一座座被挖開一半的墳包。周圍安靜到能清晰聽見靴子踩壓沙礫發出的聲響。
領隊的訓練者擡眼看向遠處的綠洲,稍微握緊了佩劍,就在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時,聽見世子稍微偏頭,問:“你覺得,他們下一個‘陷阱’會布置在哪裡?”
訓練者想了想,如實回答:“……回世子,這附近雖然有不少屍堆,但他們應該不會再冒險用剛才那同一種方式埋伏我們。他們如今走投無路,隻能利用那些火油埋伏我們,可除了這些屍堆之外,這附近也沒有什麼……”
他逡巡四周,腳步突然一停,視線緊緊盯向綠洲不遠處那棟立在薄霧後的客樓:
“……他們會把火油都放在那棟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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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商隊是不會放任青雄寨在那棟樓裡引燃火油的。”
與此同時的主樓裡,沉洛後倚着窗沿,閑聊似的說:“賀蘭圖還在那棟樓裡,她剛生完孩子不久,你之前也看到了她的身體狀況。她根本沒辦法像鄭溪、蘇合那樣去到外面,和世子繞圈子折騰。那棟樓裡住了不少住客,一旦發生爆炸,雖然能引發混亂拖延時間,但對于賀蘭圖來說反而是弊大于利。”
“賀蘭圖是北漠商隊首要保護的人。他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冒險。”葉星指尖無意識輕點着窗台,贊同道:“這或許也是北漠商隊會和青雄寨聯手的原因。他們有着共同的目标,都想要置世子于死地。而鄭溪可以讓那些火油桶除了炸毀客樓,引發短暫的混亂之外,更加‘物盡其用’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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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刻意制造那些離奇的埋伏來混淆我們的注意,讓我們不得不憑靠他們流露出的破綻,來猜測他們下一步的伏擊。”
宴知洲望向那棟客樓,周圍冷風拂掃而過,火把晃動的光束映着他頸側隐約顯露的小塊刀疤。他輕輕轉動了下扳指,不疾不徐地說:“但我們的目的并不是拆解他們的謎題,而是找到那個布下謎底的人。”
訓練者神色冷肅,少頃後,他了然地吐出幾個字:
“……北漠商隊的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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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他們已經沒有任何能與世子正面對抗的能力了。無論他們的計劃究竟如何,那個計劃都是他們扳倒世子的關鍵。所以,他們一定會把身手更強的人派出去執行那些計劃。”
冷風輕輕掀動散在她背上的黑發,沉洛略感歎惜地聳聳肩,說:“這樣一來,那棟樓就沒有什麼多餘的‘防守’了。一旦世子踏進那裡,那地方很快就會‘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