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做賭。”
“這座客棧裡的每個人都在拿自己的命做賭。”宴知洲掃了眼賀蘭圖身後的那幾個住客,說:“甚至與這一切毫無瓜葛的普通百姓,也把性命壓在了你們的身上,賭你們今天會殺了我,解決那些狼群,趕在年關之前與親人團聚。”
賀蘭圖看着窗台上垂落在地的帷幔,說:“既然世子知道這些人已經把性命托付給了我,想必也知道,我更不可能就這樣任由世子去做威脅到他們性命的事了。”
身後的住客也不由餘光看了眼那塊沾血的帷幔,暗自握緊了刀。
“難道把狼群放進客棧,讓它們無差别地撕咬别人,就不算威脅性命了嗎?”宴知洲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讓那些狼群闖進來,對于你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唯一能讓你感到慰藉的,便是它們或許可以殺了我。但代價是,這座客棧剩下的一百餘人皆會給我陪葬。”
走廊一片安靜,外面的狼群還在嗥叫着。
宴知洲略感惋惜地說:“賀蘭小姐口口聲聲說為了這座客棧的無辜人着想,結果到頭來,還是想拿他們當棋子來對付我。”
出乎意料的是賀蘭圖沒有流露出任何憤怒或荒唐的情緒,她在圖坤開口反駁前,坦然道:“世子錯了。這座客棧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棋盤上的棋子。我也一樣,世子也一樣。之前那些妄想能夠操控全局的人都已經死了,因為沒有人能真正看清這座客棧内湧動的暗流。”
“就算沒有狼群,世子也不會放過我們。與其這樣,”賀蘭圖頓了一瞬,随即緩緩松開了茶盞,說:“我們倒不如在走投無路後做一點最後的掙紮。”
住客盯着賀蘭圖手上的動作,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氣。
“……掙紮。”宴知洲不置可否地牽起嘴角,低眸看着茶盞中的水紋。短暫的僵持裡,那住客餘光瞟了眼小櫃上的白瓷花瓶,就在将要擡手打碎花瓶時,宴知洲緩緩開口:“我知道這間屋子之外還有很多類似的東西,能讓你們給外面的人傳遞信号。但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這麼做。”
住客擡起手指的動作一頓。
“賀蘭小姐想利用狼群與我同歸于盡,保護這座客棧之外的人。但你認為,狼群沖進這裡之後,一切就真的會結束嗎?”
盡管那是個疑問的語氣,但宴知洲似乎并沒有想要賀蘭圖給出答案。他平和地回答說:“不會。”
“賀蘭小姐應該沒有忘記那位客棧老闆吧?那個人費盡心思做這一切的目的,便是為了徹底摧毀那些狼群。況且,狼群沖進客棧,對他的性命也有威脅。雖然曲譜尚不完整,但畢竟那個秘寶是他唯一的生機,他一定會拼死一試。”宴知洲喝完了茶,才說:“但是,他什麼時候出來‘嘗試’,可就不一定了。”
賀蘭圖突然間明白了什麼,目光無意識意識轉向窗外。
“或許是等到食物不足的時候,或許是等到他自認為的敵人已經葬身狼口的時候。三天天?四天?”宴知洲說:“這座客棧近百餘人,隻要每天犧牲十人讓那些狼分食飽腹,它們就不會一心隻想着撞破大門闖進樓内。隻要堅持到那位客棧老闆出來,剩下的人就有可能活着離開這裡。”
瓷底在桌面輕磕出響。沒有人再說話。
“我很好奇,到那個時候,你們還會像此時一樣團結嗎?”宴知洲擡眼看着賀蘭圖,“或者說,等賀蘭小姐堅持到那一天的時候,真的能承受住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早已葬身狼口的代價嗎?”
賀蘭圖沒有直接回答這話,“……看樣子,世子已經料定自己一定能活到最後了。”
宴知洲卻溫柔地笑了笑,說:“所以我說,炸毀院牆,對你我都沒有任何好處。”他伸手拿起茶壺,說:“不如我們就坐在這裡,享受一下難得甯靜的時間,等着我們之間的‘交易’結束。既然大家都已經用性命下注了,難道不想看看,究竟誰才是最後的赢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