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不作聲的進了楚府,天漸漸的暗了下來。
走到正熙堂的外院,尋了個亭子坐了下來。
兩人面面相觑,還記得當初在這裡,楚盛窈還曾為他不在意外界的紛擾,待她如舊,而感到高興。
如今隻相顧無言。
李遠之從懷中拿出一物,展開。
是一副山水圖。
楚盛窈憶起他當初送來的兩幅畫,還以為他是忘記了自己所喜,送了兩府賞花圖來。
結果他都記得。
楚盛窈搖了搖頭,拒絕了。
遲了,她如今已經沒有任何的理由,收下他的東西。
李遠之手緊了緊,将畫細心的卷好,動作細緻不急不慢,又似乎在拖延着時間。
“表妹。”李遠之語氣很輕,“我不願退婚,可是”沒有辦法。
李母和李婵兒再想怎麼隐瞞,終究都會有被拆穿的一天,這些日子,她們盡量拖延着他來楚府。
他很快便意識到了不對。
她們隻有将事情全盤托出。
李遠之頭一次覺得天旋地轉,在面對李母和李婵兒的泣聲,和述說着自己的無奈時,他什麼也聽不見,喉嚨隐隐冒着血腥味。
那是他心悅了數年的姑娘。
分明就在咫尺,便能與她長相厮守。
他下一刻就想沖出去,挽回這門婚事。
李母卻泣聲如血,拉着他跪在了父親的牌位面前,問他是要李家還是要表妹,他不語,又架起刀放在脖子面前。
問是要她還是要表妹。
母親态度堅決,刀劃破了皮膚,血迹鮮紅,映照在他的眼眶上。
耳邊是李婵兒的尖叫,他近乎絕望的跪了下去。
大夫進出,挽回了李母的性命,他卻覺得,去的似乎是自己。
守了好些天,李母才醒了過來,最後他隻求再見表妹一面。
他拼命往楚府的方向跑去,卻被人告知她出了府,就這麼在門口張望等着……許久許久,思緒像團纏繞着的絲線。
他能做什麼?
腦子裡是母親的以死相逼,哭訴着這些年供養他的不容易,告訴他身為李家子應當承擔的責任,不可因為一女子而誤了前程。
可他這前程本就是為她掙得。
“表哥,就這樣吧!”楚盛窈輕聲開口,擡頭看了他一眼,原本清秀如竹,文人的意氣風發半點兒也無,隻剩下頹廢與一蹶不振。
她如何不明白他的無奈。
家族的前程傾軋在他身上,寡母所有的希冀也是他背負着。
就算他願意,她也不會什麼也不顧的嫁入李家了,從退婚的那一刻起,她便就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表妹你往後要平安喜樂,若沒有,那都是我對不起你。”李遠之的聲音哽咽,“以後我便是你的親兄長。”
其實他最想說的是:能不能等等他。
等他掃清一切障礙…
夜漸沉,幾滴淚砸在地闆上。
不知是誰的。
……
李遠之回來時,張望許久的李婵兒才放下了心。
李母還在廚房裡忙活着,聽到聲響後,擦了擦手也走了出來。
李遠之看見她脖子上的白布,尤為的刺眼,就像是一把紮在他心間的刀。
或許表妹沒有嫁過來才是好的。
李母殷勤的招呼着李遠之,也沒有問他和楚盛窈說了些什麼。
多年風霜,不過三十多歲臉上布滿了皺紋,因為寒冬臘月給人洗手,關節處都是皲裂痕迹。
此刻卻笑的容光煥發,給李遠之挑了菜。
李遠之靜靜的吃着,并沒有去碰。
李母神色暗淡了下來,“我知曉你還在怪我,遠之,娘都是為了你好。娘才是世上最疼你的人,為了你便是犧牲娘的命都成。”
李遠之沒有說話,李婵兒拉了拉他的袖子,“楚家也并非隻有三表姐,二表姐與兄長才更加的相配。”
“二姑娘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撺掇着母親退了婚。”
李遠之聲音含着冰,方才離開楚府的時候,老夫人身邊的張嬷嬷給他說了些事情,他才知曉為何平日裡一向溫和的母親,會那般強硬的瞞着他,去了楚府退婚。
李遠之放在筷子,在桌子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拖着李婵兒去了房間。梳妝台上的首飾被他翻了出來,“将這些東西全部還回去。”
“兄長我不是故意的,三表姐那般名聲,妹妹不想李家遭到嗤笑,二表姐與我交好,且她為人秀外慧中與你才是良配。”李婵兒跪坐在地上,一身的狼狽,她沒想到此事竟然會被兄長知曉。
“秀外慧中?你可知三表妹的流言出自她之手!”李遠之少見這般恨一個人,楚府二姑娘是因為愛慕他才會這般做的。
他一點兒也不稀罕她的愛慕之情,若是有可能他甚至希望從不認識她。
“母親你說,三表妹分明也是受害者,我們還那般的落井下石,與那些小人有何區别。”李遠之聲音悲怆,悲痛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