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靜見過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不缺長得好看的人,她能想到很多言辭去描述他們哪裡好看。
可看見不遠處的少年,她愣在原地想了大半天,依舊想不出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他,腦海裡不停地回轉那八個字。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他很年輕,看上去似乎和兄長一般年紀,對上她的目光,他微微一愣,緩步朝她走來。
宋予靜倏地用力,捏緊桃枝,捏得枝幹上褐色樹皮都差點被她揪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率先開口:“見過公子,不知道公子在此處,叨擾了。”
“姑娘不必客氣。”對方笑容溫和,“我受邀前來侯府赴宴,亦為賓客,此處并非是我獨有,何曾有叨擾一說。”
宋予靜應聲,悄悄擡頭看了眼對面的少年,看見他眉眼間淺淡的笑意,手一用力,終于把脆弱的桃樹皮摳下來了,黏在指尖。
兩人之間一時無話,唯有和煦春風拂過,花瓣飄飄,落在少年雪白的衣擺上。
他再次開口,聲音清潤:“在下姓容,單名一個珩字。”
時下風氣開放,男女之間互通姓名并不少見,亦是禮儀。
宋予靜想了想,也說出自己的姓名。
她剛說完,便看見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訝異,似乎還夾雜着一絲她看不懂的東西,不等她細看,轉瞬不見,快得仿佛是她的錯覺。
“原來是宜甯縣主。”容珩拱手作揖,“在下失禮了。”
宋予靜連忙擺手:“容公子不必如此客氣,更不用喚我縣主,不然我也得稱呼你為容世子了。”
她不習慣别人稱呼她為縣主,有時候都反應不過來是在叫她,之前在水榭裡,她也讓那些姑娘不要叫她縣主。
現在聽見對方的姓名,宋予靜在腦海裡搜尋片刻,從慶陽長公主要求背的勳貴百官關系表裡找出對方的身份——
鎮國公府的世子。
不過之前她光顧着背關系圖了,現在親耳聽見,又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她以前聽過一樣。
會在哪裡聽過呢?
宋予靜努力回想,又聽到容珩順着她的意思換了個稱呼:“宋姑娘。”
思緒被打斷,她不再糾結,回了聲“容公子”,問:“你也是來參加賞花宴嗎?”
“是。”容珩颔首,“素來聽聞平遠侯府景色秀美,花園裡百花争豔,閑來得空,便來看看。”
她接上話頭,聊了一會兒園子的花木,故作不經意地問:“容公子是什麼時候來的桃林?”
“我先前在杏花林裡閑逛,同行的幾位公子略感倦乏,在外面休息,我四處走走,就走到這裡了。”
容珩頓了頓,繼續說:“來這裡有些時辰了,我該回去了。”
此話正中宋予靜的下懷。
她輕咳一聲,贊同道:“确實,容公子不介意的話,不妨一起離開。”
容珩應了聲好,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
宋予靜捏住桃枝,莫名覺得他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落後兩三步,跟在容珩的身後。
這一片的桃花長得過分好,不少枝丫胡亂斜岔出來,沒有及時修剪,四處擋路。
容珩走在前面,宋予靜擡頭看了眼他修長挺拔的背影,又低頭看看落滿花瓣的地面,嘴唇微動,最終還是保持安靜,跟在後面。
容珩伸手壓住前方粗壯的枝幹,回過身,“宋姑娘,你先過去。”
“好。”
這株碧桃長得格外高,比其他桃樹足足大了一圈,樹枝繁茂,有些規律地朝上生長,有些卻張牙舞爪伸向四面八方。
宋予靜矮身躲開桃枝,從容珩身邊經過。
眼角餘光瞥見雪白的衣角,她鬼使神差地停了一下,轉頭看向容珩。
他擡手壓住桃樹枝,低垂眼簾,濃密纖細的睫毛在眼底落下點點陰影。
他的身後是絢爛似火的桃花,滿天飛紅,映襯得他白皙的臉頰都仿佛染上了微紅。
宋予靜呼吸一窒。
他的眼睫微動,在他擡眸看過來前,她迅速往前邁出一大步。
她握緊手裡的桃花,聽到後面跟上來的腳步聲,轉身看向容珩。
他伸手拂去頭上的幾瓣桃花,“宋姑娘,走吧。”
前面的路開闊很多,兩人并肩而行。
宋予靜直直地盯着前方,手裡緊緊抓住那枝桃花。
“……宋姑娘很喜歡桃花?”身側的容珩緩聲開口,帶着一絲疑惑。
“啊?”她回過神,意識到他問了什麼後,反問,“容公子為什麼忽然這麼問?”
容珩的視線匆匆掠過她身前的粉花,旋即移向前方,“因為宋姑娘一直拿着這枝桃花。”
宋予靜舉起桃花。
枝幹下方的褐色樹皮不知什麼時候被她摳掉了,露出淺黃色的幹木,原本開得正盛的花朵都被她揪下不少花瓣。
她讪笑兩聲,把桃枝塞到身後,含糊道:“還好吧,桃花是挺好看的。”
好在容珩沒有追問,略略點頭後,與她繼續往前走。
走出桃林,看見來時熟悉的路,宋予靜向身側的少年道謝:“容公子,我要去花廳,不知道你是回前院,還是去花廳?”
“我去前院。”容珩拱手,“宋姑娘,就此别過。”
她也跟着回了一禮,見他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門外,轉身走向花廳,拐過假山時,前方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