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轉了轉舌尖,含糊開口:“容公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外面太熱了,這裡涼快一些。”容珩沒有揪住她之前的話不放,“你呢?”
是有些熱。
宋予靜以手作扇,扇出些許微風,環顧四周,找到一塊有樹蔭的石頭,鋪好帕子,坐在上面。
她雙手撐在兩邊,仰望上方翠綠的枝葉,陽光被葉子分割得細碎,熱意不再直直地照在身上。
盯着那片光芒與綠葉看了一會兒,她重新坐直,回答容珩之前的問題:“外面人太多了,我不想湊到一起,就來找個安靜地方休息,應該沒有打擾到你吧?”
容珩搖頭,坐在距離她一臂遠的石頭上,問:“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嗎?”
“嗯……應該不是。”宋予靜單手托住下巴,指尖輕點臉頰,“隻是和那些世家公子貴女打交道的時候,要時時刻刻注意禮儀,有點太累了,況且……”
她笑了笑,含着一絲自嘲意味:“他們未必是真心想和我打交道,大多都是看在舅舅的面上。”
“從先前的情形來看,”容珩溫聲安慰她,“聖上很喜歡你。”
“愛屋及烏嘛。”宋予靜看得很清楚,“舅舅和母親一母同胞,一起長大,感情深厚,所以對我和兄長照顧幾分。”
這并非什麼秘密,皇帝從來沒有掩飾對慶陽長公主的看重,但凡有點眼見和人脈的宗室世家,都知道此事。
所以,她沒有在容珩面前隐瞞。
雖有樹蔭,一時少風,宋予靜仍覺得有些熱,揮手扇扇風。
“宋姑娘。”容珩朝她伸手,掌心躺着一柄折扇,“不介意的話,請用。”
“多謝。”
她伸手去接,還沒拿起來,目光先被垂在空中的扇墜吸引住。
“這難道……”她勾住扇墜,“就是那塊玉石打磨出來的玉墜子?”
躺在手心的玉墜長度約為兩根指節,邊緣線條打磨流暢,呈現為長圓形,大體為瑩潤的白色,内裡自有兩三條淺色的婉轉細線,宛若流水,幾粒粉色細點飄散其間。
美中不足的是右上方有一道細小的缺角,略微折損了玉墜整體的美感。
“真漂亮。”
宋予靜打開折扇。
扇骨摸着像是竹子所制,扇面用了最好的金箋紙,畫着幾株垂枝桃花,碧色花瓣随風而飄,落在蜿蜒溪流裡。
桃花流水,窅然自得①。
“扇子也很好看。”她撫過盛開的桃花,“這扇面是誰畫的?”
“是我。”容珩輕歎一聲,“隻是墜子上有個地方雕琢的不夠好,我應該再向匠師多學學。”
“難道玉墜是你親手雕琢出來的?”
見他點頭,宋予靜再次仔細打量手裡的玉墜,又問:“讓我猜猜,難不成整把折扇都是你親手做的?”
容珩再次點頭,盯着垂在空中的扇墜,“但是玉墜……”
“白玉微瑕,但瑕不掩瑜。”她難得打斷别人說話,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容公子,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容珩一愣,喉間一滾,最終還是點點頭,什麼都沒說。
“這麼美麗的折扇,千金都換不來。”宋予靜小心地扇了幾下,感受到習習涼風,笑道,“我要趁現在多扇一會兒,以後就沒機會了。”
涼風驅散熱意,餘光瞥見一抹月白色後,她側過身子,手上用力一扇,吹得容珩的衣袖微揚。
他被突如其來的風吹得一愣,對上她含笑的目光,語氣有些無奈:“宋姑娘,不必如此。”
“沒事,我就扇扇。”她輕柔地合上折扇,還給他,“雖然這裡坐的很舒服,但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免得外面的人找不到我們。”
容珩握住折扇,應道:“确實。”
走出假山,宋予靜一眼便看見前邊的熟悉身影,提高聲音喚道:“兄長!”
宋歸鴻轉身回看,大步走過來。
他今日穿了身靛青色圓領廣袖衣袍,手持折扇,下方垂落一枚青玉扇墜,與扇面的青山綠水相映成趣。
那是枚青玉環佩,光滑瑩潤,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還有些眼熟。
是宋予靜之前在城東買的。
容珩的目光在青玉上停留一瞬,旋即移開,不動聲色地将折扇塞回袖子裡。
宋予靜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往前幾步,“大哥,你在這裡做什麼?”
“散步。”宋歸鴻看向她的身後,“不知這位是?”
容珩作揖,說出姓名。
“原來是容世子。”
宋歸鴻還禮,同樣說出自己的姓名,彼此寒暄幾句,對身側的宋予靜說:“我們該去找父親和母親了。”
“好。”宋予靜看向容珩,“容公子,我和兄長先走了。”
容珩點頭,留在原地,目送兄妹二人離開。
她走在宋歸鴻身側,拿起他手裡的折扇,用力給兄長扇風,動作之間,完美無缺的青玉扇墜若隐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