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靜眼睛半睜半閉,掩嘴打了幾個哈欠,聲音逐漸恢複往日裡的清脆:“到公主府了?”
容珩定了定心神,回道:“是,在貴府的側門。”
馬車一停下,她就醒了,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叫醒她,正如先前她一坐上馬車就睡着了一樣。
“那我先回家了。”
她側身從他的身邊經過,掀開簾子,不等車夫搬來馬杌,徑直跳下去。
容珩将到嘴邊的小心二字咽回去了。
“你也早點回家。”宋予靜微揚起頭,“太晚了,你家裡人會擔心的。”
不會有人擔心他。
心裡這麼想,看向她時,他又揚起笑容:“好。”
她揮揮手,提着燈籠,小步快跑地走上台階。
注視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内,容珩放下車簾,退回馬車裡,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立即探出身子。
宋予靜跑了回來,手裡還提着那盞花燈。
“落東西了嗎?”容珩回頭往車裡掃視一遍,掀開車簾走出去,“你丢了什麼?”
“沒丢東西,你不用下來,隻是有些話忘了跟你說。”她連忙阻止,語氣認真,“謝謝你今晚願意陪我,我很開心。”
側門挂着五六盞燈籠,昏黃燭光搖曳,映出她明媚的笑容,依舊璀璨奪目。
容珩定定地望着她,輕聲回道:“我也很開心。”
宋予靜笑容更甚,“我回去了。”
“好。”
這次她是真的回去了,銀紅色衣角消失在門内,守在外面的門房福身朝他行了一禮,緩緩關上門。
他看了眼緊閉的側門,吩咐道:“回府。”
一直安靜站在旁邊的車夫立即應是,旋即開始解釋之前的急停。
“世子,先前有人突然從胡同口沖出來,小的來不及躲開,隻能勒馬,驚擾了世子與宋姑娘,請世子責罰。”
指腹擦過掌心,摸到一點殘留的熱意,容珩坐回馬車裡,淡聲道:“事出有因,并非是你的過錯。”
“小的叩謝世子。”
“走吧。”他頓了頓,“今夜之事不準告訴任何人,包括……父親,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七夕閑逛,偶然遇見了宋姑娘。”
車夫連忙應是,一拍馬鞭,再次駕駛馬車往前走。
夜已深沉,更夫敲擊梆子巡夜,咚咚咚的響聲傳遍四周。
一路無事地回到鎮國公府。
門房殷勤地打開門,提燈走在前面引路,恭聲禀道:“世子,國公爺回來了。”
容珩腳步不停,随口說:“如果明日父親沒有早起離府,讓人到世子院說一聲,我去向父親請安。”
“是。”
他特意拐了幾道彎,避開去正院的路,抄了遠道返回世子院。
跨過月亮門,前方站着一道高大身影,隐在夜色裡。
他腳步一頓,往後退了兩步,正準備悄悄離開時,對方直接看過來,隐約看清的神情竟不似以往那般冷厲。
既然被發現了,容珩不再刻意躲避,上前行禮:“見過父親。”
正值暮夏,夜裡微涼,身着單薄夏衣,也不會覺得過分燥熱。
鎮國公卻穿着一件深黑色緞面大氅,雙手攏在袖子裡,接連咳嗽幾聲,臉色甚至隐隐發白。
他飛快地看了一眼,垂首客氣道:“更深露重,還請父親保重身體。”
“回去。”
鎮國公的聲音嘶啞,說完兩個字後,轉頭繼續盯着花園裡的花木,不再看他一眼。
容珩規矩地拱手,大步朝前,更沒有回頭。
回到世子院,望着廊檐下的燈籠,半晌後,他認真吩咐道:“派人去找紫檀木、黃花梨木,還有今年剛制好的雲錦絹絲,另外找一些琉璃,這些東西全都要最好的。”
*
公主府。
宋予靜重新點起蠟燭,燭光透過紙面,依稀映出墨蓮的輪廓,她忍不住戳戳中間的花蕊。
“去哪玩了?這麼晚才回來。”
“就在街上閑逛呗。”她轉身回看,“哥,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不也是現在才回來嗎?”
“半個時辰前我就回府了。”宋歸鴻抱住手臂,“花燈?七夕你居然跑去買花燈了?”
“不是買。”宋予靜強調,“是我親手做的。”
他揚起半邊眉毛:“真的?”
“當然是真的!”
雖然沒有容珩幫忙的話,她指不定大半個晚上都要浪費在糊紙上面。
腦海裡驟然浮現他認真教她的樣子,手指點過細木架,修長白皙,骨節分明。
她忍不住笑了笑。
或許還要想辦法再謝謝他。
“看來你手還挺巧的。”宋歸鴻摸摸下巴,“七夕居然還有可以做花燈的攤子,我怎麼沒看到。”
“就在清水橋附近那一片。”她問,“難道你也打算去做花燈?”
“問問而已,或許中秋可以去那裡逛逛。”
路上在馬車裡眯了一會兒,宋予靜現在不覺得困,但逛了一夜,身上不免出了汗,黏得有些不舒服。
“哥,我先回去了,很晚了,你也早點休息。”
宋歸鴻應了聲,冷不丁地問:“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