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暖,春光明媚,山路兩邊樹木冒出嫩綠枝芽,随春風輕輕搖曳。
宋予靜仰頭望着樹枝,黃鹂鳥站在枝頭,清脆鳥鳴飄蕩在山間,有些刺眼的陽光穿過枝丫,她伸手擋在眼前,從指縫裡看到澄藍天空。
碧空如洗,瓦藍澄淨,慢慢撫平萦繞在心尖的那股莫名焦慮。
視線往下一移,落在身側的容珩。
他的眉宇纏繞一抹擔憂,對上她的目光後,無聲抹去,露出笑容,“要進觀裡看看嗎?”
“嗯。”
天氣正好,山路上香客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走進觀内,三清殿前的人頭攢動,擠滿了上香祈福的香客,大殿前的香爐裡插滿了燃香,上空飄蕩着袅袅青煙。
宋予靜去年在玄平觀裡求了平安符,大半年過去了,正巧今日來了,順道還願。
她拉着容珩,艱難地擠進大殿内,在道士的指引,依禮還願。
後面還有不少求符的香客,宋予靜沒有久留,與他離開大殿。
外面的人依舊很多,她有意避開人群,随容珩在觀内漫步,跨過月亮門,前方殿宇的人更多,排成長長的一條隊伍。
她踮起腳尖往前瞄,大多是攜手相伴的年輕男女,親密無間,不少人手裡都拿着簽文,笑容滿面,去找道士解簽。
再往上一看殿前牌匾,她辨認出是月下老人殿。
應該是在求姻緣簽,難怪看上去大多面帶羞澀。
宋予靜多看了幾眼,沒打算上去湊熱鬧,轉身欲走,瞧見容珩似乎在望着求簽的地方,不由出聲:“阿珩?”
容珩回神:“怎麼了?”
“沒事。”她頓了頓,“你想去……求姻緣簽?”
容珩搖頭,牽着她的手往外走,“隻是想起去年我們一起求的那枚簽文。”
聽他這麼一說,宋予靜回想起簽文的内容,難得的大吉姻緣簽,但那時她還沒有認清自己的心意,沒有特意記在心中。
“可惜當時沒有找道長留下簽文。”她拍拍額頭,懊惱無比,“也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找到。”
容珩腳步一頓。
“罷了。”宋予靜又笑起來,撓撓他的手心,“反正還記得簽詩,重要的是簽文寓意好。”
跨過山門,沿着山路漫步,兩邊的樹木冒出嫩綠的枝芽,樹根底下青草茵茵,偶有幾朵不知名的小花冒出來。
山路平緩而寬,足夠兩人并肩而行。
宋予靜走得很慢,瞥見路邊從草叢裡長出來的白色小花,停下腳步。
“累了?”容珩問,“按觀内道士的說法,新建的山亭就在前面,應該不遠了,如果覺得累的話,先歇一歇。”
“不累。”
她蹲下,伸手撥弄綠色莖杆,指尖輕輕點過中間嫩黃色花蕊。
容珩也蹲在她的身邊,視線掠過白色的細小花瓣,停在她的臉上。
宋予靜轉頭看他,又轉頭看花,沉默起身,繼續往前走。
慢慢悠悠走了小半刻鐘,她略微停了一下,又聽到容珩問:“覺得累嗎?”
他已經問了兩遍,她一時不解,便問:“阿珩,你想做什麼?”
“我背你過去,好嗎?”
“啊?”
話題轉得太快,宋予靜沒想明白他為什麼忽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看了他幾眼,沒有說話。
容珩往前一邁,勾起她的手腕,指腹輕緩摩挲她的手背,“最近一直忙着準備成親的事情,我不想你太累了。”
她這邊還有慶陽長公主和宋學士幫忙,鎮國公府好像都是他親自在忙,真論起來,他應該更加勞累。
她想拒絕,擡眸看見他異常認真的神情,笑了笑:“好。”
容珩眼中笑意更深,當即彎腰半蹲。
宋予靜趴上去,雙手撐在他的肩膀,見容珩走得穩當,慢慢俯身,手臂自然垂在前方,虛虛交握成圈。
“阿珩,對不起。”她低聲開口,“我不該因為自己心情不好,就不理睬你。”
容珩往後偏首,“我沒有怪你。”
她低低應了一聲,當然知道他不會怪她,隻是近來心情不好,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縣主府修繕得差不多了,我昨天親自盯着工匠們完工。”容珩說,“大體上都按着你的意思來布置,不過花園還有後院北邊的書房,我稍微改了些。”
“嗯。”宋予靜看着前方的地面,“那我就不親自去看了。”
原本還擔心容珩背不動自己,走了一小段距離後,見他步伐平穩,她漸漸放心,雙手圈握得更緊,靠在他的頸邊。
山林靜谧,路上沒有其他香客,更顯林間鳥鳴清脆。
她擡頭往前看,隐約看見山路盡頭的六角山亭。
亭子是去年年末建好的,走進去時,裡面并沒有其他人。
宋予靜重新站在地面,走到亭子邊上,大張開手臂,深吸一口氣,聞到山林間清新草木氣息,又猛地全呼出去,帶走了最後一絲殘留在心尖的郁悶。
她轉身一把抱住容珩,埋首在他的身前,沉默不語。
容珩同樣沒有說話,輕輕拍拍她的後背,安撫意味十足。
“阿珩。”
她倒退半步,從他懷裡揚起頭,聲音也跟着揚起來,恢複往日的輕快。
“等會兒回到城裡,我們一起去買蜂蜜糖,好不好?還有,聽說國公府裡的桃花開了,我想折一枝放在屋裡。”
“好。”
容珩眉眼間的憂慮與擔心終于全部散去,與她一起坐在圍欄邊上,俯瞰早春山林美景。
宋予靜輕點欄杆,瞧見對面的容珩神情似乎有些猶豫,往前稍傾,“阿珩,你遇到什麼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