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廂情願
兩年前,英朗被調入長春宮,宿衛祁無憂寝宮上下,日夜随扈。祁無憂的親信都知道他們的關系,但她卻從未能與英朗行房。
她看英朗不順眼,英朗也不願伺候她,一切都像張貴妃的一廂情願。
祁無憂一直默不作聲,卻在暗地裡異想天開:如果她愛上了英朗,張貴妃說不定會安排他假死離開。從此她便斬斷情絲,成為對男人薄情寡義的負心女。如此,母妃也就滿意了。
“我知道母妃是體諒我,怕我在洞房夜過不去那坎兒。”祁無憂道:“不過這婚事是我自己點了頭的,也知道它有多要緊。所以放心吧,母妃。我會跟他睡覺的。”
祁無憂覺得,什麼“圓房”、“行房”的說法都太過矜持委婉,她理解的便是“睡覺”。在母妃的威壓面前,她甚至已經收斂了自己的用詞。祁無憂真實的想法比這粗俗直接得多。
她這個年紀,固然對男女交合感到好奇,但更多的還是惡心。
特别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的時候,特别是被母親威逼着和他睡在一起的時候,即是是王朝最尊貴的公主,也變得像交/配的畜生一樣了。
不過祁無憂也知道,堂堂金枝玉葉說出“跟男人幹”這樣的話不成體統。但她打心底裡覺得,那件事本身就像粗話一樣赤裸裸,是不知羞恥的行為。
本身就是有目的的結合,為了交.媾而交.媾。祁無憂破罐子破摔,認為根本沒有必要裝模作樣,遮遮掩掩。
這時,祁無憂想起了下午才見過的青年。
無論他有多麼俊美,她隻要一想到跟他睡覺、跟他幹,就要放聲尖叫,逃得越遠越好,什麼儲君皇帝都不想當了。
但要為人君主,說出口的話就是一諾千金。她自己應下的婚事,不僅要順順利利地辦完,還要向世人證明她的婚姻有多麼幸福美滿。
張貴妃雖不滿意祁無憂的用詞,但也不欲祁無憂的言行舉止都如閨秀一般,幹脆由她去了。
隻是,張貴妃不是照水這些宮女,她豈會仔細揣摩祁無憂說的“他”是哪個他,隻當祁無憂想通了,願意親近英朗。
趁宮女們擺膳的功夫,張貴妃在移駕的路上招來了玉娥,叫她去長春宮準備,安排英朗侍寝。
祁無憂回到自己的寝宮,鬥霜還未歸來。她心裡藏着事,怎麼都靜不下來。
她擦拭着一把青霜劍,神遊天外地想到:自己未來的丈夫竟是個将軍。真希望他不隻是長得好看,還是個武功蓋世的英雄。
在她面前的牆上,懸挂着無數令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寶劍。照水無聲地走進來,躬了躬身,“殿下,賜婚的聖旨已經到了定國公府了。”
“知道了。”
照水屏了屏息,舉起手中的畫軸,更加謹慎地說道:“夏将軍的畫像也拿回來了,奴婢是否現在就打開?”
雖說聖旨已下,但在祁無憂面前,她還不敢用“驸馬”稱呼夏鶴。
祁無憂動作一頓,緩緩把劍架好。
她背對着照水站了片刻,意興闌珊地轉過身,來到外間,說:“算了,打開吧。”
縱然祁無憂再自命不凡,也隻是一個及笄沒多久的少女。面臨人生大事,她也免不了和許多閨閣女子一樣,想私下裡将婚約對象看了又看,再三确認他是個如意郎君。
宮女們在天光大開的西堂間點了香爐,将開間檐下懸挂的竹簾放了下來,搭好畫架,一齊默契地把那幅長達七尺的畫作置于高高的畫架上固定住。
祁無憂拖着逶迤的長裙和披帛步入殿中,畫軸才如水幕般飛落而下。
宮女們仰頭望着,眼裡都冒出了驚豔的顔色。她們都期待地轉回頭,盼着公主殿下的反應。
但祁無憂已經看過一次,連人都見過了,此刻隻是面無表情地站着,恹恹地看了一眼。
“怎麼看都俗不可耐。”
畫依然是美的,工筆點染,妙手丹青。摹繪的青年昳麗不群,卻始終沒有剛才匆匆一瞥的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