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少年戰神
從進門開始,到敬茶、用完午飯,祁無憂都拉着夏鶴做足了戲,直到飯後小憩時才消停。
國公府給貴媳單辟了一個院子午休。畢竟不是真恩愛,祁無憂便把夏鶴丢在了外面,自己帶着一衆宮女入内休息了。
這間院子坐落在高堂廣廈深處,畫棟雕梁極為精緻,屋内陳設更是不失講究。玉屏軟簾,汀蘭芷若,媲美仙苑一般。
季夏悶熱,祁無憂褪去了華服,隻着一件薄衣趴在榻上。漱冰拿巾帕蘸了花水給她擦身,照水坐在冰盆旁打扇。
“殿下,奴婢這回第一次見夏大公子,看起來也沒有您說得那麼神。光憑相貌就遠不及驸馬呢。”漱冰成心暗示祁無憂因禍得福。
祁無憂閉着眼睛“嗯”了一聲,總算承認她的驸馬有當世無雙的容顔,“兩年沒見了,這回看是比記憶中遜色了點。”
其實夏鸢和她自幼相識,在世家子中間也是人中龍鳳,身長氣度都是獨樹一幟。隻是今日他與夏鶴并肩而立,就似蒹葭倚玉樹般相形見绌了。
但祁無憂也是不肯就這樣擡舉了夏鶴的,話鋒一轉便說:“不過隻是長得好看也沒用。夏鸢不光戰功顯赫,為人也正直磊落。”
冰水霜雪都聽出她嘴硬,各自偷偷吃吃笑起來。
“你們别不信!”祁無憂倏地瞋過去,“我可是親眼見過的!幾年前,我路過衢清城,天上突然下了暴雨,我就到城門樓上避雨。”
幾個丫頭露出了暧昧的神色,等着聽他們在雨中邂逅。
祁無憂卻乜斜了她們一眼,叫她們别想歪了。
“當時營寨那裡有幾個男兵負責防洪的,結果他們幹完活,見天色不好便起了歹心,拖着同伴的女兵去一邊施暴。我正着急遠水解不了近火呢,夏鸢就冒了出來,依軍法處置了他們。”
祁無憂對此記憶猶新。因為她知道,即使是軍紀再嚴明的營地裡,龌龊的罪惡也屢見不鮮。幾乎所有将領都對此睜隻眼閉隻眼,那些将士舍身為國,還有軍功在身。所謂過不抵功,豈能為此懲罰他們喪命。
但夏鸢不管這些。
漱冰又問:“殿下,隔這麼遠,天上又下着雨,您怎麼知道那就是定國公世子?”
“那幾個男兵喊’夏将軍饒命‘呢。後來我也打聽了,正是夏元洲讓他在此地鎮守。”
“這麼說,世子的确是有膽量懲奸除惡的俠士,難怪殿下青眼有加。”
“這算什麼。夏鸢最厲害的還是武功蓋世。翻遍史書,能在十幾歲就殲敵數萬人的勇将屈指可數。光是嘉甯關那次大捷就夠說道說道的了。當時北燕多兇猛啊,幾十萬大軍壓境,過了嘉甯關就能直逼皇城。我都做好同歸于盡,以身殉國的準備了。”
結果夏鸢居然第一個出來請戰,率領六千騎兵奇襲北燕軍隊後方,斬殺了敵軍主将。然後在金沽谷一帶與夏元洲的主力裡應外合,鏖戰三天四夜,殲滅了幾萬敵寇,又俘虜了幾萬殘軍,收繳辎重糧草無數,令北燕元氣大傷。夏鸢憑此一役轉敗為勝,自己亦一戰封神。
祁無憂細細讀過戰報。當時夏家軍已經彈盡糧絕,山窮水盡。夏鸢臨行前,和将士們把弓弩箭袋熬煮成湯,才吃上了一頓飽飯。他們身上隻留了一套甲革,抱的是視死如歸的念頭。金沽谷地勢兇險,易守難攻。朝廷繪制的地圖難道其險之萬一,隻有皇帝去過此地,所以連呼千古奇聞。
朝廷隻用不足敵軍一成的戰力便大獲全勝,本身已足夠詭奇。加上隻有寥寥幾人有權限閱覽軍報,也就無人深究夏鸢是如何以少勝多的了,隻有祁無憂一人百思不得其解。
縱然夏鸢聲稱利用了天象和地勢,但這場勝仗反而更加神乎其神。
想他年僅十八,不僅有以一敵百的功夫,還能屢出奇策,指揮若定。到此為止已是幾十年一遇的帥才。但夏鸢還知天文地理,将兵法運用自如,這樣的風流人物隻怕幾百年才能出一個。
“我後來跟長倩用沙盤演練過,但總歸是紙上談兵罷了,仍有好幾個地方想不明白。就當他是二郎真君下凡才能這麼厲害吧。”
祁無憂每次說到那場戰役,都恨不得身臨其境,和夏鸢共飲一壺那腐臭筋革熬成的濁湯,再一同去殺敵,而不是被張貴妃關在離宮中擔驚受怕。
忽然,她睜開眼睛,道:“有了。機會難得,我親自去找夏鸢問一問,不就清楚了。更衣!”
公主突然興起,邀夫兄一聚,驸馬卻在自己婚前的居所躲懶。
夏鶴難得有一中午的清淨,卻又被妻子這突發奇想破壞了。
祁無憂臨時歇腳的院落富麗堂皇,夏鶴長居的住所卻樸實無華,冷冷清清。沒有一件古董,也沒有一幅字畫,卧房内的裝飾甚至隻有簡簡單單一張素色的簾子。
呂興疾步趕來,逼近他的床邊說:“二公子,不好,建儀公主她非要大公子為她詳解金沽谷大捷。你說,是不是他們父女察覺了不妥?”
半晌,簾子裡的身影才微微一動。夏鶴的聲音不疾不徐:“不會。建儀就如父親所說,傲慢淺薄。她想不了那麼深,不足為慮。大哥應付得了,呂叔不用着急。”
“但當日領兵的畢竟不是大公子,老爺這招移花接木再巧妙,看得細了也會看出相接的破綻。”
“朝廷要懷疑,早就懷疑了。他們隻在乎誰能給朝廷打勝仗。父親經營了這麼多年,戰神夏鸢早已名震四海,誰還會去質疑一個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