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和煦,吹起田裡一波一波的嫩綠稻秧,陽光不時透過雲層灑下來,一望無際的稻田染上了金黃的光暈。
一輛普通馬車緩緩行駛在鄉道上,車夫小心翼翼地駕着馬,馬車内的書生是遵從姚總管的吩咐,進城去買些筆墨書冊,給他家的兩個小娃娃用。
前兩日剛下了雨,地面泥濘不平,車輪有些易滑,那白臉書生一看便是弱不禁風的樣子,車夫不得不收着缰繩,讓馬兒跑慢些。
車内的溫晚已經坐了下來,書生回過神,向她拱手,輕聲喚了一句:
“大小姐。”
她長籲了一口氣,幸好是這個書生在車裡。
她知道普通小厮出門是不會用馬車的,多半是姚總管或是哪個得臉的仆婦或者婢女,她在跳上馬車的一刹那,已經想好了,若是碰上姚總管,就裝重病失憶被邪祟纏身之類的,若是其他人,就威逼加利誘,讓他們幫她保守秘密。
不成想,竟是她救回來的書生,那就好,随便騙騙他就行了。
“你要去哪?”
二人異口同聲,問了出來。
謝謙收回探尋的目光,裝作不經意地回答道:
“在下進城,給兩個學生買幾冊書本。”
進城,那就是與她一個方向,正好,她可以順路。
溫晚哦了一聲,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總不能說,自己是去搶夫君的吧?
反正,這個書生在莊子裡不會待很長的時間,隻是個外人,她犯不着跟他交待什麼。
謝謙見她神色中帶着緊張和慌亂,目光也有些許茫然,多年審問各色人的經驗,讓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小姑娘,是準備逃跑的。
小姑娘看着不過十六七歲,一臉懵懂幼稚,哪裡知道外面世道人心險惡,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就這樣跑出去,若是落在什麼有心之人手裡,這嬌花嫩柳的,無異于羊入虎口。
他作為當朝首輔,護佑百姓,自然也有護佑這個小姑娘的責任,不能讓她深陷險境。
他正想着如何不動聲色地暴露她,讓車夫發現她的蹤迹,送她回去,卻見少女掀開車簾,仔細地看着車外,過了片刻,對他悄聲說道:
“我要走了,千萬不要跟人提起,說你見過我!”
說完,也不等他開口,便伸出食指放在自己唇上,示意他噤聲,然後從後窗爬了出去,馬車頓時一輕,看來她已經跳了下去。
整個過程非常順利,小姑娘動作十分娴熟,看得出來,是沒少做這些事。
謝謙無奈搖了搖頭,卻知此刻不便做些什麼。隻能,等到了京都,他立刻留下信号,吩咐封文封武在附近尋到小姑娘,再把她安全帶回莊子。
他今日特意找到姚總管,以進城買書冊為幌子,正是打算利用這個機會給拱衛司在京都附近設的情報點留下些自己的痕迹,以便讓人知道他謝謙的行蹤飄忽不定,而不是已經死了,給廢太子的黨羽們進行下一步計劃,添一把火。
此時,三名意氣風發的弱冠男子,正騎着馬,行走在鄉道上,道路泥濘,他們不得不松了缰繩,放緩了腳步。
其中一名墨灰色長衫男子擡手遮着日光,看了看遠處,開口問道:
“咱們這是往大昭寺的方向去麼?”
另一名淺藍色長袍的男子笑道:
“你不知道,薛兄趕着去淮安侯家的園子一趟,故而繞了些路。”
“今日不是說好了,一起去找宏恩大師論佛理的,怎的浪費這時間,若是誤了時辰,宏恩大師該怪罪了。”
最前方的白衣男子有些歉疚地笑道:
“不好意思,李兄,舍妹今日去打馬球,誰料竟把鞠杖落在家裡,家母吩咐我給她送去。你放心,隻消一小會兒,不會耽誤時辰。”
墨灰色長衫男子聞言,說道:
“既是薛姑娘的事,那自然要先辦,不能誤了。”
“哈哈哈!”淺藍衫男子笑道,“李兄果真是憐香惜玉之人。”
“其實,你不知道,薛兄說是去給自家妹妹送東西,實際上,恐怕是去見心上人,不,如今,應該算是未婚妻了,哈哈哈!”
“楊兄莫要胡言,我與那溫家妹妹,還未訂親,隻是……”
“隻是什麼?雖未定親,但是已經暗生情愫,情不自禁了,是麼?”
“楊兄 ,你……别胡說!”
“原來如此,薛兄,既是要去見溫侍郎家的姑娘,那咱們就不催你了,哈哈哈!”
幾人禦馬與一輛樸素的馬車擦身而過,端坐車内的素色長衫的書生眉弓微蹙,眸光黯冷,側頭讓他們幾個的說話聲更加毫不避諱的鑽入自己的耳廓内。
溫家妹妹?就是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