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鄭太後的親侄女,當朝鄭太師的長女,鄭書绫,聽說,鄭太後有意讓她入宮為妃呢!”
不多時,鄭書绫已經換了一身胭脂色的寬擺長裙,腰束佩帶,梳着靈蛇飛天髻,戴着赤金花冠,立于兩排案桌之間的高台上,弦鼓聲驟響,隻見她雙袖舉起迅速起舞,姣美的身姿快速旋轉,如柳絮般輕盈,玉臂輕舒,裙衣斜曳,舞袖翻飛,随着鼓聲越來越快,她旋轉的速度也愈發快,難以分辨臉和背,隻覺一團鮮豔的旋風融合在激厲的鼓聲中。
溫晚不禁點頭贊歎,坐席上不管男女,皆是拍手叫好。
一曲舞畢,鄭書绫平穩停住腳步,盈盈欠身行禮。鄭太後一臉欣慰,說道:
“不錯,绫兒越發進益了。”
傳花令繼續,這次,山茶花停在了趙沛清的手中,她起身行至高台上,行了個禮說道:
“臣女不才,願為太後撫琴一曲。”
說罷,已有宮人取了一把琴過來,趙沛清端坐琴凳上,手指撫弦,奏響起音,琴音時而清冷如天籁,時而渾厚如松風,時而低吟如私語,溫晚雖不通音律,卻也有滌蕩心靈之感,想不到這個郡主看起來刁蠻任性,卻有這樣的好手藝。
蘇心愉說道:
“沛清郡主的父親是先皇的胞弟臨安王,先皇沒有公主,這位郡主就是皇室中最尊貴的女兒,聽說,她有意與那位謝首輔結親,聖上也許了這門婚事,就等謝首輔回京都,擇日完婚了。”
溫晚面露喜色:
“那敢情好,這個郡主一看就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定不會讓夫君納妾。”
果然不出蘇心愉所料,所有山茶花停留之人都是有備而來,有擅丹青的,當場給太後作了一幅百鳥朝鳳圖,有擅書法的,用百種不同字體,寫了百壽圖獻給太後,傳至男賓席後,有幾人表演了一套拳腳,和舞劍,或是當場為太後做一首詩,皆是滿堂喝彩。
溫晚悄聲與蘇心愉說道:
“以後若還有這樣的宴會,記得都讓你爹給我弄個邀帖,既飽口福又飽了眼福和耳福。”
不過,她也有些納悶,便推了推蘇心愉,道:
“你說,她們是如何準确無誤地讓鼓聲到自己這裡停下的呢?”
蘇心愉向她努了努嘴,溫晚順着目光看過去,隻見敲鼓的内監面前,站着幾個服侍太後的宮女,其中一個,目光一直鎖定在席面上的山茶花上,突然,她微微點了點頭,鼓聲驟停。
溫晚道:
“原來如此。”
蘇心愉道:
“你别小看這一點頭,可要不少銀子打點呢!”
溫晚心道:頭一回見花錢演戲,免費看戲的,這宮宴,來得真值!
衆人面前的飯菜逐漸見底,宮人們馬上過來撤下碗筷,放上了茶水和各式茶點,那些茶點均做成各式花色,看起來精巧無比,十分廢工夫。
蘇心愉給溫晚拿了一塊粉色栀子花狀的小餅說道:
“這是栀子花酥,宮裡的吃食最是精緻,味道也好,其中最好的當屬同樂殿的禦廚的手藝,你嘗嘗看,包管好吃。”
溫晚見這酥餅做得精緻,一層一層的酥皮猶如盛放的栀子花瓣,中間還有金黃的點點花蕊,不覺放口中一咬,花香瞬間溢滿舌尖,甜而不膩,酥酥脆脆果真是美味,比上次月出從麗合居帶回來的糕點好吃百倍,禁不住點頭贊歎着。
鄭太後心情好,行着傳花令的同時,又不忘給幾對年輕男女做媒,蘇心愉悄聲說道:
“你若以為太後是信口指婚那就錯了,其實這幾家早就有心結親,他們本人亦是心知肚明,不過是私底下求了太後,讓她領了這個媒人的名頭而已,日後他們結秦晉之好,也算是太後的功德一件,故而太後亦樂得成全了。”
溫晚了然地點點頭,不禁感歎京都的套路真多,若不是蘇心愉在此,自己恐怕跟個傻子一般,什麼都不懂。
鄭太後剛剛賜了一門婚事,鼓聲又再響起,山茶花從男賓席傳回了女賓席,很快傳到了蘇心愉的手中,當溫晚接過打算立刻丢給身後的人時,鼓聲驟停,衆人的目光瞬間聚集到了這個面生的小姑娘身上。
溫晚一下愣住了,什麼情況?
手中的山茶花被傳了許久,外圍的一圈花瓣已經有些掉落,但不妨礙這個刺眼的東西,此刻就停留在她的手中。
她記得自己沒有給過誰銀兩啊?怎麼回事?不是花了錢才能演戲麼?
蘇心愉也一下驚呆了,她張大嘴巴看着溫晚,縱是參加宮宴頗有經驗,也不知該如何幫她這個好姐妹。
此時,鄭太後慵懶纖細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這是哪家的姑娘?哀家怎的好像沒有見過?”
蘇心愉終于反應了過來,她扯了扯溫晚的衣袖,示意她上前。
溫晚握緊了花枝,盈盈邁步上前,跪下磕了個頭,說道:
“臣女吏部侍郎溫從和之女溫晚,給太後娘娘請安!”
鄭太後微微颔首道:
“起來吧,擡起頭讓哀家瞧瞧。”
溫晚依言起身,目視着不遠處的年輕太後,正居高臨下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
“不錯,是個好模樣。”
此時,女賓前席上一個嬌柔的聲音響起:
“不知溫姑娘準備了什麼才藝,獻給太後娘娘呢?”
溫晚轉過頭,認出這個用挑釁和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蘇芳色人影,正是沛清郡主,頓時明白了幾分,看來,是有人出了銀兩,故意看她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