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宜看向迎出來的店員,象征性地微微一笑。
她抿了抿唇,對着沈毓淮說話的聲音倒是不大:“Kelly有分離焦慮,又是陌生環境,她洗澡你應該陪着她的。”
她無意指責,畢竟自己不占理。
沈毓淮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沒說話。
兩人還沒往裡面走幾步,就聽見爪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店員拉着拴繩急急忙忙跟在後面,差點攔不住Kelly。
Kelly是一隻邊牧,今年剛五歲,早就長成大型犬的身量,撲到陳頌宜身上,她一下招架不住,差點摔一跤。
沈毓淮把住她的手臂,讓她站穩了一些。
陳頌宜這才蹲下來,Kelly對她很熱情,中間四年分别霎時蒸發。
她的腦袋在陳頌宜身上蹭來蹭去,惹得陳頌宜鼻子一酸,等Kelly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她揉揉小狗的腦袋,想說的話哽在喉嚨裡。
店員笑道:“寶貝跟媽媽更親呢。”
沈毓淮單手插進兜裡,低頭對吐着舌頭的Kelly說:“别對你媽那麼親,你媽會給你找後爸。”
陳頌宜站起來瞪他一眼,極其勉強地對店員擠出一抹笑,從店員手裡接過拴繩。
再度回到車上,陳頌宜執意要跟Kelly一起坐在後座,沈毓淮沒攔她。
她抱着小狗腦袋狠狠親了一口,聲音細細的:“對不起呀。”
Kelly拿腦袋蹭她的臉頰。
她通過後視鏡看沈毓淮的臉,他開車很專心。
“我......”
她話未出口,沈毓淮打斷:“Kelly就在我身邊,不可能跟着你。”
陳頌宜怨恨地看他一眼:“我沒說要把她接回來!我現在也不是很方便。”
“以後也不可能。”
她捧着Kelly的臉,溫柔地笑笑:“以後的事情以後說,是不是呀?”
Kelly配合地叫了一聲,陳頌宜對此很受用,得意地揚起下巴。
其實她有些問題想問,礙于現在的身份不方便說,隻能把小狗腦袋抱得更緊了一點。
沈毓淮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她的舉動,緩緩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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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物店跟4s店兩個方向,到4s店已經是下午一點,陳頌宜有點餓。
負責人把他們帶到兩輛維修好的車子邊上,從保險櫃裡取出一個塑封袋遞給沈毓淮:“做車輛清洗的時候在副駕駛暗格找到的項鍊,您收好。”
那是一條白貝母項鍊,陳頌宜凝眸,轉過頭。
沈毓淮從她手裡接過拴繩,将袋子連同項鍊給她。
陳頌宜不接:“物歸原主。”
他冷笑:“你的東西,給我算什麼物歸原主?”
陳頌宜倔強地對上他的眼睛:“那你扔了吧。”
沈毓淮舌尖頂了頂腮幫,手背暴起兩根青筋,攥着那條項鍊點點頭,說好。
陳頌宜聽完他這句話,最後彎腰摸了摸Kelly的腦袋,小狗意識到她要走,叫了一聲就被沈毓淮喝住,委屈地趴到地上。
陳頌宜鑽進自己車裡,很快把車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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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毓淮已經很久沒開那輛邁凱倫了,跑車轟鳴一聲駛入主道,一路開往秋水山莊,把Kelly交給照顧她的保姆阿姨。
司機洪叔在另一輛顔色低調一點的車子裡等他,他坐在後座,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您時差還沒倒過來,應該多休息幾天。”
洪叔比他父親還要大兩三歲,從沈毓淮十二歲跟母親一起去美國就跟過去,家裡有個比沈毓淮小一些的女兒,由沈家出資在美國上學。
洪叔跟着沈毓淮一起回國,從他青春期看到他如今獨當一面,對他的關懷與親生兒子無異。
沈毓淮搖搖頭:“秦管家上午來電話說爺爺不太舒服,我去看一眼。”
洪叔不便再多說,隻想到他還住在秋水山莊裡,又說:“老爺子跟老夫人也想您,不如就搬去老宅住,酒店裡肯定沒有家裡好。”
他笑,看着窗外輪換的湖光山色:“算了。”
沈家老宅與明湖景區一河之隔,坐落在吳會最繁華的中心地段,江南裡一共十六戶,白牆黑瓦的四進中式宅院,鬧中有靜,院裡與世隔絕,院外人群熙攘。
車子駛進院子裡,秦管家已經等在車邊,替他打開車門:“毓淮來了,老先生和老夫人等着見你呢。”
他看見院子裡另外一輛車,蹙眉問:“沈峙來了?”
秦管家回答得支支吾吾:“你父親在上海,是他......”
他心下了然,秦管家得了他的示意,不繼續說下去。
車子停進來還是引起不小動靜,他奶奶最先聽見,被保姆扶着走出來,熱切地招招手。
老太太身子很硬朗,七十歲健步如飛。
沈毓淮扶過老太太,恭順地叫了一聲。
老太太笑着埋怨:“聽說你先去了北京外公外婆那裡?怎麼不先來看看我和你爺爺。”
沈毓淮哄老人開心:“這不是來了。”
老人拉拉他的手,說:“好,好。你外公外婆身體都好嗎?”
“都好。”
老太太點頭,又問:“你媽媽和舅舅也還好嗎?”
他耐心地有問必答:“顧女士剛開了新課題有點忙,舅舅估計要從南京北調,都很好。”
老太太心裡有了數,繼續說:“北調是好,就怕離得遠了不能幫襯到你。”
“這哪裡還用奶奶擔心?”
“也是。”老太太拉他進客廳,讓保姆阿姨泡了杯茶,語氣諱莫如深,“不過你爺爺有些生你的氣,說你手腕太硬,這一整年又不遞消息回來。依我看,你對付你父親與小叔,未免太過嚴苛。”
沈毓淮唇邊的笑意淡下去。
有人端上兩杯不同的茶,坐到老太太身邊。
梁月如柔順地挽上老太太的手臂,笑吟吟對着沈毓淮道:“早就聽說毓淮回來了,今天一定要留下來吃個晚飯,我都跟保姆阿姨囑咐過了,做你愛吃的,你不要拘禮。”
沈毓淮站起來,對着老太太點點頭:“我去看看爺爺。”
梁月如的熱情撲了空,隻能殷勤地給老太太端茶,老太太拍拍他的手背:“毓淮從小被我們寵着,你不要怪他,他到底要喊你一聲小媽。”
她讪讪地笑:“我做長輩的,怎麼好跟小輩置氣。”
沈老爺子坐在茶室裡,看着沈毓淮走進來,嚴肅得像是要興師問罪。
沈毓淮坐在他對面,兀自飲了一口碧螺春:“爺爺的茶不錯。”
老爺子哼了一聲,從他面前奪過紫砂茶杯。
沈毓淮眉峰一挑,兩手攤開:“看來爺爺身體不錯,不用我關心了。”
他說完這句話,站起身來作勢要走,老爺子沉沉出聲:“不是秦管家來電話,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
沈毓淮嘴上挂一抹笑,乖乖轉身:“昨天剛從北京回來,就去姐姐婚禮。今天可是緊趕慢趕過來的。”
“你爸爸和你小叔,你怎麼打算的?”
他轉了轉左手中指的戒指,低頭道:“公司怎麼處理,我就怎麼打算。爺爺好好養身體,公司的事情不勞您多操心。”
老爺子嘴唇張了張,沈毓淮又補了一句:“樓下那位,你們二老喜歡就留在這裡,常來我也管不着。”
“你也不小了,婚事該提上日程了。”
外面落一場驟雨,猛烈地拍打在玻璃窗上。
沈毓淮看向朦胧的雨景,不遠處就能看見茶山和明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