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宜連夜開到上海,外地車牌周六日不限行,她一路駛進靜安區,在會場附近轉悠了一圈。
本次由藍船科技舉辦的小型峰會沒有提供住宿,也不是旅遊旺季,附近的三星酒店基本住滿,陳頌宜硬着頭皮給離會場最近的一家五星酒店打電話詢問房源。
前台熱情告訴她,目前還剩下三套商務套房。
她在外容易泛濫不安全感,想着隻住一晚,咬咬牙訂了一間。
酒店就在soho附近,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她卻因為加班和跋涉筋疲力盡,隻想早點洗個澡睡覺。
她坐電梯一直到二十五層,這層樓總共兩套房,另一間空着,樓上就是頂層的總統套房。
陳頌宜好好洗了個澡,站在落地窗前,從二十五樓向燈火通明的城市俯瞰,東望就是黃浦江,江水浩浩湯湯曲曲折折,一直到看不見為止。
江上郵輪與遊輪交錯來往,震旦大樓的燈光一直跳閃。
她解開毛巾包着的濕漉漉的頭發,吹風機啟動了沒到一分鐘,全屋停電。
她以為是房卡松動,檢查過沒有問題後,隻能無可奈何地跟前台打電話,前台小哥跟她緻歉,說立刻派人上來檢查。
陳頌宜看着黑黢黢的環境,拒絕了這個方案。
某些五星酒店骨子裡帶着傲視群雄的高貴,企業文化影響到員工,也開始對顧客頤指氣使:“現在這麼晚了,您想怎麼辦呢?”
陳頌宜覺得有些好笑:“你們出了問題,連個适合的方案都想不出來,反過來問我怎麼辦?”
電話那頭不出聲,幾秒後換了個人:“我看到您隔壁的套房還空着,辛苦您今晚住到隔壁去好嗎?我們派女性員工來給您送房卡。”
比起在夜晚的陌生環境裡讓一個陌生男人進入她睡覺的地方,陳頌宜甯願自己麻煩一點換個位置。
她應下,還沒挂斷電話,又聽見聽筒裡出聲:“陳小姐,非常抱歉,剛才這套房間訂出了。”
她好像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差一點運氣了。
陳頌宜按住自己的胸口,克制住喘息不過來的起伏,想着要麼就破罐子破摔将就睡一晚,但她的頭發還是濕的。
洗手間的水還能用,她反複洗了幾遍手,對電話那頭說:“算了。”
大堂經理如釋重負一般,連聲抱歉,主動挂了電話。
窗外霓虹穩定閃爍,畫着城市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最真實的夜,但是此時此刻對她來說,那些建築都演化成夜色裡的巨獸,朝着她張牙舞爪地撲打過來。
陳頌宜立刻拉上窗簾,跌坐到客廳的沙發上。
-
門外響起不合時宜的敲門聲,她的心随着門被一聲一聲叩響而停滞,恰巧停電之後空調也不再運作,她披上外套,還是渾身發冷。
“陳頌宜!”
陳頌宜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出幻覺了,那一頭仿佛是沈毓淮的聲音。
她的腳步靜悄悄地踩在地毯上,靠近門闆。
“陳頌宜!”
沈毓淮的聲音有點疲憊,他常年生活在國外,連中文口音都受到細微的影響,旁人哪怕是想要模仿,也很難。
陳頌宜拉上外套拉鍊,打開門。
沈毓淮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形成一個陰影,将她整個人包裹住,她第一眼看見的是他手上的房卡,不免有些怨怼。
“你樓上不住,住隔壁體驗生活?”
沈毓淮被她質問一蒙,兩人一同看向隔壁,一對情侶走過來,用怪異地眼光凝了他們一眼,緊接着關上了對面的門。
她很識趣地低頭:“抱歉。”
沈毓淮照舊冷着一張臉,面前的人受了寒,鼻子紅彤彤的,不知道是不是剛洗完澡的緣故,眼裡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唇瓣剛塗完潤唇膏,顯得很水靈。
她的頭發亂糟糟的,發尾濕漉漉,還滴着水,水珠淌過她的鎖骨,有點冷。
他伸手撩起她的一縷頭發,陳頌宜下意識側身躲開。
沈毓淮的臉色倏忽間更沉了,掀起眼簾,清透的瞳孔中透出煩擾。
陳頌宜沒想通怎麼會在這裡碰到他,更沒想通他突然出現找她發火是什麼意思,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下一秒,沈毓淮抓住她的外套衣領,把人往門外拎。
“上去吹頭發!”
陳頌宜順手把門關上。
兩人拉拉扯扯地往電梯裡走,一直進了梯廂,才恢複井水不犯河水的站姿。
陳頌宜不是不識相的人,沈毓淮既然主動提出來讓她去吹頭發,管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先把眼前的難關過了再說。
但她還是好奇:“你為什麼在上海?”
“你能來我不能來?”
沈毓淮刷卡進去,插上卡,整個空間頓時明亮起來。
陳頌宜瞪他一眼:“你會不會好好說話?”
“上班。”他回答得幹脆,把外套脫了朝沙發上一扔,把吹風機翻出來給她,隻身進浴室裡,“我去洗澡。”
陳頌宜這下終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吹頭發,她曲腿在沙發上,用手指将頭發抓順,整個屋子裡隻能聽見微弱的吹風機響聲。
她吹了十分鐘,浴室門拉開,沈毓淮走出來。
他隻裹了個下身的浴袍,什麼都沒穿,露出訓練有素的腹肌,赫然出現在陳頌宜面前。
她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你不能穿件衣服?”
他冷冷看着她,平靜地喝了一口水:“你哪裡沒看過?”
陳頌宜想到自己現在受人恩惠,還是不要過于咄咄逼人的好,自覺地轉過身子,她頭發吹得剛好,沈毓淮扔給她一瓶護發精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