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向何處走去,隻覺得這路怎麼走都走不完。我來了氣,拽開了沈城軒攙扶着自己的手。
“我自己可以!”
他果真松了手,可我卻走得搖搖晃晃的。
“偷偷告訴你,其實我是一百年後的人!我來自未來!”說着又踉跄了一下,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睜眼就來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還成了什麼林家的三小姐,你說好玩不好玩?”
“那麼請問這位來自未來的林三小姐,現在我們可以回家了嗎?”他俯下身子蹲了下來。
我搖搖頭說:“No,不可以!”
接下來我的所作所為,所說的話已完全不在我控制的範圍之内。
“我還知道呀,接下來的幾年會發生什麼大事,看吧,我就說學好曆史一定沒錯!”
“所以你是如何知曉歐戰會在年底結束的?”
“嗯?”我傻笑了兩聲,掰扯着手指,最後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天機不可洩露——也!”
他無奈搖頭,轉身在我面前再次蹲了下來。
我看着他的後背一臉懵,問:“幹什麼?”
“我背你回家。”
“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呀,你背不動,哈哈哈——”
後仰之際頭撞到了身後的花台,我“哎呦”一聲,怒氣沖沖地直瞪着花台,伸手握拳便要朝它打去。
沈城軒為我輕揉着被撞疼的地方,無奈道:“你要是不乖乖回家,晚上這可是會有惡鬼出沒的,你不怕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我自是不信鬼神的,但心中仍免不了恐懼。
小時候睡不着覺的時候堂哥總愛拿這吓我,結果我更睡不着了,一晚上都在想鬼神是不是真的會來找我。
我努力睜大眼睛環視周圍,好使自己看得清楚一些。
才發現路上已見不到一個行人,隻是偶爾能夠聽到汽車奔馳而過的聲音,越冷清便越發顯得恐怖陰森。
見他真要走,我急忙拉住他的衣袖道:“别!”
我雙手環着他的脖子,将頭埋進肩頭,漸漸來了睡意,最後又小聲咕哝道:“别送我回家好不好?姐姐不在我不想回去,家裡沒人,我害怕。”
聞言,他的身子怔住片刻,好似是在猶豫,不一會兒還是柔聲說道:“好。”
我心滿意足地把臉埋在他的肩頭蹭了蹭。
“剛才那麼多兇神惡煞的人,你怎麼還有膽子去救人?”
“嗯?”我反應了半天,“我當然怕啊,一個個的都那麼兇狠,恨不得要把我吃了一樣。可我頂多就是挨一巴掌的事,那姑娘就不同了,我斷然不能讓一個無辜的姑娘被傷害。”
我擡起頭又思索了一會才道:“不過好在你來了,不然我可就要毀容了。”
我重又把頭埋下去,悶聲說道:“本想借着林家小姐的身份自保,到了關鍵時刻卻還是忘了擺出來。”
他笑了,連肩膀都在聳動。
“沈城軒?”
“嗯?”
“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是離我那麼近?”
之後我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包括他後來的疑問,隻記得自己那短暫的一覺睡得很安穩。
不知不覺間我好像來到了一個房間内,在碰到柔軟的床墊後我睜開惺忪朦胧的眼,努力使自己在床邊坐得穩一些。
身前一直有一個人影,離我好近好近。
我湊近想打量清楚,卻嗅到一絲好聞又熟悉的氣味,淡淡的松香味中混雜着香根草與雪松的氣息。
我不自禁地向他靠攏,一時腳下一個趔趄,嘴唇竟擦碰到了同樣柔軟的,我不知道的東西,隻覺得那有一股清新的氣息傳來。
我擡起臉,不好意思地笑笑,但面前的人卻好像不會動了似的。
忽然,眼前人猛然俯下身子瞧着我。一時間,兩人就這樣面對面,連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他的睫毛在燈光的映照下顫動着,眼裡透出的光宛如滿天繁星,清澈明亮,瞧得我的心癢癢的,隻想伸手去觸碰他的雙目。
短暫的幾秒後,我感到有一隻溫暖的手正緩緩輕撫着我的臉龐,在粗糙的掌心下,竟沒有一絲不适。
縱不明所以,卻依舊感知到了他手心中傳來的隐忍與克制。
我别過頭,眼眶卻不知為何,在不知不自覺間濕潤了。
淚眼朦胧間望着眼前台燈燈罩上垂下的縷縷流蘇,又喃喃低語道:“陽月南飛雁,傳聞至此回。我行殊未已,何日複歸來。江靜潮初落,林昏瘴不開。明朝望鄉處,應見隴頭梅。”〔1〕
他輕輕為我試去眼角的淚水,我按住他停留在我臉旁的手,低語道:“我真的很想很想回家,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帶你回家。”
他的手沒有離開,緩緩撥弄着我頰邊的碎發,為我攏去眼前的障礙。
“你騙人,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說完又是兩行清淚,我雙手掩面,低頭嗚咽起來。
不知是不是在夢中,隻覺自己跌入了一個懷抱中,溫暖而踏實。
有一隻手在輕拍着我的背脊,頭頂傳來溫柔的聲音:“我會帶你回家。”
疲憊襲來,他将我抱在床上,為我蓋好被子後就要離開。
我忽地伸出手拉住他咕哝了一句:“你還沒有祝我生日快樂呢?”
“生日快樂,若卿。”
聽到滿意的回複後我才抱着被子沉沉墜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