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震動聲響果真引來了不少人,他們在長房裡搜尋着,企圖找到外來入侵者的身影。
賀青雲躲在機關的夾層中,借着一點縫隙向外看,來人都是身着夥計服裝的,可看上去卻訓練有素,像是打手或是侍衛。
正如趙生他們所說,其中有幾個正是熟悉的人。
一番搜尋沒找到人後,其中領頭的那個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這是當家吩咐過不能細找的地方,他隻能暫且讓人把這封鎖起來,然後去給當家的傳信。
看着人全出去,門也被從屋外鎖死,賀青雲才試圖從夾層爬出 ,可她的手卻無意又碰到了一個機關。
身下的木闆一空,她整個人掉了下去。
這是一個地下室,因為光線很暗,賀青雲隻能摸索着兩側的石壁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狹窄的通道才逐漸變寬。
裡面成列着一些精美的寶物,不像是以縣令的月俸可以負擔的,更有一些被上了鎖。
賀青雲順着裡面翻找起來,其中一個上鎖了的盒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本來是打算直接搬箱子的,但奈何箱子不僅大還被黏在原地不能挪動。
賀青雲隻得觀察起來,上面是一些晦澀難懂的文字,她記下了最初的排列,然後嘗試解開。
這種文字,與系統給的技能上一樣,隻不過系統給的會有漢字翻譯。
好在賀青雲是個喜歡記東西的人,之前看着那文字有意思,也就順帶随便學了下,一來二去也識得大部分字了。
上面鎖扣上的是對應零到九的數字,而謎面則是“客棧”。
賀青雲思考着,進來客棧後,她觀察了樓層一共是三層,至于桌椅數是八十四張 。
她把鎖扭轉到“384”,然後就聽到了清脆的鎖芯解開的聲音。
賀青雲打開盒子,裡面竟真是一摞厚厚的賬本。
因為時間緊迫,她隻是簡單掃了一遍,發現全都和郡城裡有往來後,連忙藏進了系統裡。
現在不能再耽擱了,她得立馬出去。
賀青雲把一切回複稱最初的狀況,然後又順着夾層摸了回去,此時門依舊緊鎖,縣令那邊不知為何遲遲沒來。但她管不了那麼多,她拿出了順帶和陳念要的迷魂粉,捂好口鼻後,沿着縫隙吹出去。
而後就是兩聲倒地聲,賀青雲開了一點縫隙望去,确認門口守着的人暈倒後,連忙朝着茅廁的方向狂奔,她離開了這麼久,想必是引起縣令他們懷疑了,她得僞裝成從茅廁回去的假象。
那邊賀青雲剛借口出去,趙淙這邊就和沈鹳詳實地聊了起來,甚至給了不少承諾,說是能讓村裡人都有自己的鋪子,還揚言說今年就能被進貢。
趙淙顯然是不相信這話的,但為了面子上過得去,故作好奇地問起了其中詳情,制造出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趙生就更無聊了,這些東西他聽不懂也不愛聽,就是不知道賀三娘怎得出去了那麼久,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麻煩事?叫他說,他就該和賀三娘一道出去的,那指定比呆在這裡有意思多了。
縣令發現了趙生的無所事事,趁機把話題引到了趙生身上。
“沈老闆,你有所不知,他們趙家可是人才輩出!這趙淙您想來也看出來了,對着生意拿捏了個透。這是他四弟,可是咱們縣裡出了名的打虎英雄,就連郡長也對他誇贊有加呢!”
縣令可不是在做無用功,有了趙生的名聲作保,這生意也能談得上價格去,到時他這中間自然是少不了好處的。
沈家的實力有目共睹,之前隔壁縣那荔浦芋頭,原本是爛在地裡都賣不上價格的,能幾文一斤賣出去都是謝天謝地了。可現在呢!就是因為送了給沈家老爺子嘗過,那荔浦芋頭啊,搖身一變可就稀奇了,都不按斤數賣了,那可得論個買。而且這玩意兒每年都限量,還不是一般人家有錢就能買的,從一開始的八兩一個,早就在暗地裡炒到了上百兩去!
縣令光是想着就美得不行,隔壁縣那縣令老張頭每次見面都要給他們炫耀,那油肚也是愈發圓潤了。老張頭做得的事,他自然也做得,這樣一來,縣裡的名頭就不全是些見不得光的事了,他也能帶着縣裡人富起來搏個好名頭,也算有了些功績,屆時也能向上挪動挪動不是?
沈鹳看着趙生,皮笑肉不笑,這人和趙淙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能讓他感到危機,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但不能否認這也是個好搖錢樹,打虎英雄家裡的東西,慕名而來的人自然不會少。
沈鹳忍着不适,“趙老弟真是年輕有為,今天相識就是緣,我敬老弟一杯,喝了這酒,咱們可就能敞開了聊生意了。”
趙生卻不願給面子,他讨厭這種觥籌交錯的場合,還是趙淙瞪了他好幾眼,這才不情不願地拿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沈鹳認為幹大事者不拘小節,故而也并未發作,但是面色如常飲酒,反而還誇贊了一句,“趙老弟爽快!”
有了這杯酒,沈鹳就繼續畫起了大餅,說來說去無非都是在說,同沈家做生意是何等幸運的事情。
沈鹳邊說着,縣令還在一旁幫襯着,打定了主意要把環山村拿下。
既然能有一個荔浦芋頭,那為何不能出個“環山肉幹”?
赤裸裸的财富就在眼前,他們不信趙家這兩兄弟不心動。
幾人正說到興頭上,卻突然有人來傳報。
縣令本是不願聽的,“有什麼事結束了再說,沒瞧見我正和貴客們說話呢?沒眼力見的東西!”
可來人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就改變了态度,賠笑道,“沈老闆,你們先聊,我這不懂事的夥計搞砸了活,隻能我去瞧瞧了!”
沈鹳同意後,縣令就疾步走了出去,趙淙眸色一低,莫不是賀青雲出了事,可現在不是自亂陣腳的時候,他隻能一邊穩住沈鹳,一邊把趙生支出去。
得了大哥的準許,趙生就像是一批脫缰的野馬,一下就竄了出去。
看見縣令一夥鬼鬼祟祟,趙生原本是想跟上去看看的,但是又想到賀三娘遲遲不歸,還是打算先去找賀三娘。
賀青雲幾乎是和縣令擦肩而過怕,為了營造出她一直在茅房的假象,她一路上不是不小心撞了人,就是刻意誤導了旁人時間,留下一系列“不在場證明”。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正當她準備回去時,卻撞上了趙生。
“趙大哥,你怎麼在此處?”
“那裡面烏煙瘴氣的,說的也全都是我聽不懂的,倒不如真刀真槍來得實在,我真是憋不住了,方才大哥示意我出來找你,我這就出來了。”趙生伸了個懶腰,一臉憋得慌。
賀青雲笑笑,趙生倒是一如既往的閑不住。
就在二人交談之際,縣令也帶了幾個侍從找了過來。
“二位這是在此做什麼呢?”縣令語氣裡是盤問。
賀青雲立馬捂住肚子,一臉菜色道,“不知是不是吃壞了,一直鬧肚子,讓縣令您見笑了。”
幾個侍從露出不屑的笑,真是土包子,一點福氣也享受不了。
縣令卻沒有盡信,轉而問起趙生,“那趙生兄弟?”
“這不是賀……盼兒出來太久了,我說出來找找,省得她掉進哪個茅坑裡去了!”趙生不算說假話。
縣令揮了揮手,命人把茅廁全部徹查了一遍,也沒放兩人走,還是沈鹳和趙淙找了出來。
“這是怎麼了?”沈鹳從容問起,話語間滿是上位者的自信從容。
縣令咬了咬牙,那賬本是他特意為了防止沈家反水準備的,自然不會拿到明面上來說。而且剛才他去查看過,箱子一切完好,要不是他不放心地打開,都不會意識到賬本不翼而飛。
他把目光落在四人臉上,懷疑每一個人。賀盼兒雖是出來時間最久的,但他知道賀承志從來沒讓這女娃讀過書,更何況那麼一大堆賬本,不是一個小女娘能搬動的。趙生更是個一聽到文詞詩賦都頭大的人,按理說這兩人是不可能認識那個文字的。就算兩人聯手,也沒有這麼做的動機。
反倒是沈鹳和趙淙的嫌疑更大些。
沈鹳自是不用說了,沈家的長子,從小什麼逸聞趣事不了解。這次,莫不是沈鹳故意用這調虎離山的計謀?是沈家打算卸磨殺驢,還是徹底拿捏他?
趙淙也有動機,賀承志那個嘴不嚴的透露了那麼點消息,雖說被滅口了,但也不排除趙淙想要順藤摸瓜的嫌疑。更何況趙淙在戰亂前可是私塾的先生,要不是有郡城裡的人偷塞了名額進去,甚至能參加京考。
縣令頓時覺得這裡竟沒有一人可信,但他還不能得罪沈鹳,隻能硬着頭皮回話,“沈老闆,我前些天得了個寶物,名叫珍珠日月貝,是頂好的珍珠和貝殼所雕刻成的。世間,僅此一個。此番丢了,不免憂心。”
沈鹳自然看出縣令的隐瞞,但這罪名縣令想安在誰身上都可以,唯獨不能是他。
“既如此,那縣令可得好好查查,沒什麼事我就先回了,至于生意的事情,還麻煩趙老哥給我個準信,這段時日我就在同悅客棧,靜候佳音。”
見沈鹳大搖大擺離去,縣令也不能說什麼,還得客客氣氣送人。沈鹳他拿捏不了,餘下的這三人,他自然就要好好盤問一番了。
“諸位,不是我老周不給各位面子,隻是事關重大,我也是沒辦法啊!”縣令前一秒還在賣慘,後一秒就勒令侍從們搜身。
顧及到還要做生意,賀青雲是由兩個侍女搜得身。
好在賀青雲早就把貼身帶的匕首也放進了系統,除了趙生帶的那把刀,什麼東西也沒被翻找出來。
周縣令見自己理虧,連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急了上頭,三位想必能理解吧?”
可方才好一臉好說話的趙淙卻大變臉,他的态度比趙生更加強硬。
“周縣令這道歉我們可受不起,我們一介布衣百姓,要得也是臉面,我趙家世代讀書學禮,也懂得不能随便搜身侮辱人的道理!縣令你們這生意我們做不起了,麻煩轉告沈老闆一聲,咱們就此别過!”
趙淙奪門而出,賀青雲和趙生也連忙跟上 ,縣令一衆人沒反應過來,竟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趙生跟在趙淙身後,年少時的以及湧現,他的大哥直着脊梁,不願同任何人同流合污,帶着他們三兄弟避難來了環山村。
他本以為是大哥失了往日的風骨,卻沒想到大哥一直如此,或許隻是在不涉及原則的時候,為了他們一群不懂事的弟弟在妥協……
趙淙本就不願和沈鹳做這生意,荔浦芋頭本就是人血饅頭,因此死了不知道少人,他雖無能為力力挽狂瀾,可也決不能瞧着環山村成為下一個。搜身的時候更是将他的風骨上了個徹底,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縣令隻是那他們當做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發财機會,他們必須做出反擊了。
賀青雲時不時往後看,見走出了城也沒人追上來才松了口氣。
三人心裡都裝着事,隻顧着悶聲趕路,坐上牛車後,一人都沒說話。
賀青雲趁機扯下了臉上的僞裝,用陳念給的特制汁水洗了臉。
至于賬本,她打算先自己确認好後,在考慮要不要通知村長,她無法保證人人可信。
回到村裡後,三人盡顯疲憊,趙淙讓賀青雲先回家,自己則去和村長報告情況。
賀青雲正走着,就被幾人攔了下來問路。
“小娘子,你可知賀家往何處走?”
賀青雲警惕地看向三人,問路的男子身着黑衣,身形高大魁拔,腰間挂着把劍,眸中透着一股肅殺之氣。
他身後的兩人,一個年歲應同賀二叔差不多,氣質儒雅溫和,面上還挂着禮貌的笑。另一個則是十幾歲的少年,眉眼之間與儒雅的男人有相似之處,但他眼神桀骜,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
見賀青雲久久不回話,儒雅的男人輕輕敲了敲黑衣男子,主動上前兩步,“小姑娘,你别害怕,我們并沒有惡意,隻是想來找個人。”
“我就是賀家的,你們有什麼事?”賀青雲正站在村裡上熱鬧的路口,她不确定來人的意圖,便盡量在人多的地方問。
與此同時,她還默默拿出了小刀,緊緊攥在手裡。
賀青雲的這些小動作可逃不過方衡的眼睛,方衡即刻就想抽劍護住家主,卻被家主摁住。
“受故人之托,尋故人之子。方便的話可說帶我們回賀家?”晏清坦蕩道。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自覺變得溫柔,想來這個人應該就是他們的孩子。
幾個月前時局動蕩,他連這孩子一面都沒能見上,為了保護她的安全,隻好将人送到環山村避禍。
賀青雲直覺這幾人找的便是自己,但她仍不敢掉以輕心。
恰逢錢老爺子迎了出來,熱絡地與這人打招呼。
“晏清小子!距離上次見你,怕都将近十年了。這次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還是那镖師和我老相識才給我透了個底。”錢老爺子疾步走上來,當初他們村的這些外防建設可都是晏清給的點子。
晏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無妨,我與錢老爺子也算老熟人了。”
太多年沒見,兩個忘年交一聊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
還是聊起賀承言,錢老爺子才幡然醒悟過來賀青雲還不認識晏清。
“小青雲啊,這是晏清,你爹的結拜兄弟,算的是你叔父,快叫人!”
賀青雲順從地喊了人,“叔父,錢爺爺,天色不早了,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家了。”
“瞧我這一聊起來就興奮過了頭,晏清你這次來應該就是找小青雲的吧?我就先不打擾你們了,至于住的地方,村長已經給你們安排好了,到時候來公所這邊就行。”錢老爺子又交代了幾句,才回了錢家。
賀青雲忙着回家,半小跑走在前面。
以賀盼兒那個閑不住的性格,此時恐怕又開始做起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