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年,是他最幸福的時光。
盡管他依舊隻是個叫花子,也依舊沒有人願意雇傭才幾歲的他,但是他常常遇到好心人。
第一次吃到的饅頭,是在京都的梨花巷子裡,一位身着樸素的好心大娘給的。
此後也時常得到她的救助。
他總是想,等以後成年了,有人肯要他做工了,他一定會報答她。
隻是沒想到,十歲那年,他進宮了。
他以為他剛開始的人生,卻恰好終止在了那年。
江瑤死死握住缰繩,眼底有些猩紅。
人們總是因為自己探不到的謎底,而将罪責安排在别人身上。
這一次的洪水也是。
他們遇到了李葦,因着那條斷命,他們便将他們的不幸自然而然的安排在李葦身上。
李葦,你這一生,究竟要承受多少磨難。
如果上天有眼,他對你做了這樣多不公平的事,總要彌補一些回來。
千萬......不能有事。
“駕!”
馬蹄飛奔,濺起一道道泥潭。
終于,一刻鐘後,二人到了村莊的懸崖旁。
一眼望去,無數人堆積在這,背對着她們看着高台之上的人,兩人手裡正在點起火把。
這樣短的時間,他們竟連棚子都已經搭建好了,而被綁在棚子高台的中間的人不是李葦又是誰。
似乎是察覺到江瑤的目光,他擡起頭穿過人群與她對視,嘴角露出微微一笑。
“姑娘......”他輕聲喚道。
距離有些遠,江瑤聽不見他說了什麼,但是清楚的看到了他的嘴型。
他在喚她!
隻聽前方大喊一聲,“點火!”
“住手!”江瑤從身後大喊道,她下馬朝前方奔去。
衛風等人在人群中紛紛收劍往她身邊靠。
衆人也紛紛朝她看過來。
人群中議論紛紛。
“這個好像是江家的大小姐。”
“對對對,這個才是,我昨日就聽說了,之前那個是假的。”
“她來做什麼?莫不是來監刑?”
“為何濫用私刑!”江瑤對人群中大喊道。
此刻拿着火把的中年男人上前解釋道:“江小姐,您有所不知,這個人是災星!”他擡起手惡狠狠的指向李葦,眼中帶着恨意,“他該死!如果不是他,上天也不會降下天災!”
“就是就是!”
“道長當年的斷命我也親自聽到了!”
“怪不得璃縣這一次最慘,都是因為他!”
“燒了他,燒了他!”
人群紛紛附和着。
“大家安靜!聽我說!”江瑤震懾的朝人群喊道,氣勢十足。
衆人安靜下來,紛紛看向她。
“第一,鳳召境内,律法而言,不允許動用私刑,你們今日若是放火,便是觸犯鳳召律法!其次,你們說他是災星,有什麼證據!僅憑那道士一人所言便斷定百姓死罪嗎?其三,你既已說了天災,而非人為,那天災又豈是一個小小的人類可以改變的!”
“你們若是殺了他,而天災未停,那各位是否能按照鳳召的法律,殺人償命!”
衆人面面相觑,面上有些許退卻之意。
這裡面的大多數人也隻是聽别人說的,自己并不認識李葦,真正認識李葦的,在場的也就那麼兩三個人,其中兩個,便是拿着火把的兩個人。
另一舉着火把的人上前振振有詞道:“江大小姐!您是京城中人,有所不知,斷命的道士,并非尋常的道士,而是赫赫有名的雲鼎道士,大家都知曉雲鼎道士是何人吧!”
百姓們紛紛點頭。
雲鼎道士,乃半仙也,這鳳召之内,無人不知。
他斷言之語,小到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到國家大事,都一一實現,從無差錯。
就連衛風等人臉色都有些變了。
雲鼎道士,是算過國運,做法引過真龍之人。
那人看着衆人嚴肅的臉色,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人從小就生活在柳河,許多事情除了本地人,無人知曉。”
另一個人點點頭附和道:“他生來被斷命後,他的母親因為害怕将他扔棄在流河,那可是冬日裡,整整七天!如若是尋常人,隻怕不淹死也會被冷死,可是他!卻硬是活了下來!”
“而且他的母親本來身體是很好的,撿他回來之後,身體便開始一日不如一日,直到他一歲的時候寫下一封讓他去死的血書,含恨而終,此後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大家都會倒大大小小不同的黴運。”
“雲鼎道士說了,他的煞星威力會随着年歲的增長越來越厲害!如今他已經快要及冠了,這引來天災也不是沒有可能!江大小姐,您也知道天災後百姓們過的都是什麼日子!這種時候,甯可錯殺,絕不能放過!”
人群中的一少年人站出來附和道:“我作證,我們是同鄉,他說的都是真的,李葦這個人當真是天煞之人,會帶給親近之人厄運,如今他長大了,這厄運已經禍國了!”
“江大小姐,您救了我們,我們自然也不希望您被這災星禍害了,往常您是不知道,如今您知道了,這人也是斷斷不能留在您身邊了!”
“就是就是!”
江瑤的手心狠狠攥緊,眼角越發的猩紅。
心底似乎有一根樹苗破土而出,鑽的人生痛。
李葦全程帶着笑意,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隻有江瑤懂,在這麼多人面前硬生生被撕碎傷口到底有多疼。
江瑤臉上帶了些許冷冽看着這些人,“他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豈能因為你們的無稽之談便取了性命!至于那個雲鼎道士,随口胡言便害了别人一生,我看他才是災星!你們若信這些,我乃将軍府的大小姐,我随口一言,你!”
江瑤随手指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