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柔的撫摸着這封信。
五年前,北月為了讓他死心,跑去了北國。
他足足尋了她半年。
哪怕是離開他,他也從未相信過理由是因為不愛他了。
相反,他隻擔心她,擔心她遇到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直到他的臉毀了,他開始質疑,開始相信,開始自卑開始厭棄。
他信了北月的厭惡,信了她口中說的不愛了。
可就在他知道她和太子在一起的時候,他知道她不是。
他太了解她了,她那樣自由灑脫,又怎麼會愛上太子那樣的人。
“江銜,首先呢,人要得學會尊重,才能學會愛人。”
“人人平等啊,男女平等啊。”
“江銜,隻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覺得我們是一樣的。”
“其他人還因為我是女子看不起我,說出來我的醫術真的吓死他們。”
“嘿嘿,看吧,都被我的實力折服了,現在他們都叫我神醫,對我很是尊敬,這可不是因為你。”
......
她不像這裡的女子,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收拾戰場的時候。
她站在屍群裡,無措恐懼的看着他。
他問她,“你是誰?”
她就這樣直愣愣的看着他,清澈的瞳孔沒有一絲污穢。
看着這樣的眼睛,他鬼使神差的将她帶回軍營了,那個時候,她也才十歲,就像從天而降一樣,查不到來曆,不知道去向。
她對這裡充滿了好奇,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想了解。
起初,他還懷疑她是敵方的奸細。
後來,她慢慢的開始施展自己的醫術,救了很多很多從戰場上被其他大夫宣告已經無救的傷患,他也為此也放下了戒心。
他也問過,她一身絕頂的醫術是師從何人。
她說,藥王孫思邈。
至今,他都沒有查到有這樣一個人。
她口中的藥王,就和她一樣,無從查起,也毫無蹤迹。
十歲便能擁有那樣的醫術,她不是尋常人。
這些年,他一直都有一種隐藏的不安和恐懼感。
這種恐懼感來自于對她的一無所知。
他不知道她從哪裡來,也不知道她任何的過往,更不知道未來她會去向何方。
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隻是隐隐約約有一種猜測,曾經北月給他設想過的假設。
“江銜,假如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相信嗎?”
“總有一天我要回家的啊,我家人可愛我了,我也可愛我的家人了。”
“我好想他們。”
“江銜,可是,我有留念了。”
“你說如果是你,該怎麼辦呢?”
......
江銜擡起頭,隻看見太陽已經落向西方了。
黃昏了。
一天的時間,就算再怎麼珍惜,也始終會過去。
江銜出神的看着夕陽,手心無意識的摩擦着信紙。
她那樣思念自己的家人,他甚至不敢問,那他呢。
那他呢......
無聲的歎息一口,他将信紙疊好緩緩放在自己的心口,看着慢慢落下去的夕陽,他嘴角微微露出一個微薄的笑容。
他想,這些年,他學習的很好。
“江銜,愛是成全和退路。”
那他就成為她的退路。
永遠的退路。
“駕!”
黃昏下一個身影策馬奔騰着,肆無顧忌,而那一塊銀黑色面具則被留在了那顆枯樹下。
枯樹來年,又會開花。
就讓那塊面具,永遠埋葬在那裡。
也讓十五歲的江銜,停留在那裡。
他原諒她,也原諒自己。
......
這一個月,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陸陸續續的也有百姓往璃縣搬了。
這一處安身之地,人也越來越少。
知了縣也重新上任了新的縣令,他過來請了幾次他們去縣衙裡住,但江瑤覺得這處村莊的風甚好,也很安靜,很适合養病。
看着眼前已經漸漸長出綠葉的嫩草和樹枝,一個月過去,竟然已經立春了,天氣也逐漸的暖和起來了。
現在站在外邊兒,風吹過來,也不顯得多冷了。
但,你為什麼還沒有醒,李葦......
江瑤回過頭望向他所在的房間,他已經昏迷一個月了。
陳大夫說,他的傷看上去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人還沒有醒,他寫了信給北月,這幾日應當會收到北月的傳信。
突然一隻蝴蝶飛了過來,江瑤擡起手。
蝴蝶停落在她手上,撲閃着翅膀。
“怎麼?你是來送消息的?”江瑤溫柔的打趣道,她微微一笑,“就當你帶來了好消息。”
“姑娘。”身後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