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倒是合時節的花,豆蔻可不是。”江瑤一邊輕聲道,一邊觀察着裡面的環境。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但裡面兒卻宛若白晝,一盞一盞的黃色燈籠懸挂在高空,交錯相映着幾顆碩大的夜明珠。
平視過去,一樓有很多台桌子,每一台隔着讓人安全的距離,一眼望去,無一台空坐,桌上擺滿了酒和佳肴,而此刻他們的視線都駐足在一處,那便是中間的圓台升起處,台上絲竹聲和琵琶聲交錯響應,配合着紅衣赤足姑娘的舞蹈,一時之間讓衆人沉溺無比。
突然樓上傳來一道聲音,“喲,貴客。”
江瑤等人順着聲音看去,隻見一個身着紅色衣裙,體型微胖,年約大概四十多歲的女人走下來了。
她手裡拿着手帕,放在嘴邊遮住半個嘴角,徑直走到江瑤面前後将那手帕一甩,嬌聲道:“喲,什麼大風竟然把您這位貴客給吹來了。”
江瑤還沒來得及退後幾步,李葦便上前擋在她面前。
老鸨上下打量了李葦幾眼,然後嫌棄的後退了幾步。
“喲,這位公子是沒吃飽過飯嗎?還是主人家苛待了,怎麼這般瘦弱。”她眼裡的鄙夷赤裸裸的流露出來。
李葦眼裡始終都是淡淡的,毫無波瀾。
突然,他身子一僵。
低下頭,是江瑤拉住了他的右手腕。
她輕輕用力,将他拉在身後,然後上前一步用方才老鸨打量李葦的眼神打量着她。
“看媽媽這體型,往日裡定然沒有少吃,這個年紀,吃的多了容易生病,最關鍵的一點,吃的多了,容易多管閑事。”
老鸨的嘴角僵硬住,她輕輕顫了顫眼角的褶皺,然後尬笑了兩聲賠罪道:“哎喲,看我這破嘴,該打,媽媽剛剛說錯話了,其實細看這位公子的臉,生的當真是不錯,要是養一養,那真是比我這裡的頭倌兒還俊俏。”
她裝模作樣的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花裡胡哨的扭了扭腰,“對了,不知江大小姐今日是有何事造訪啊?太子爺可沒有在這。”她捂嘴笑道。
此話一出,除了江瑤,其他三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李葦睫毛輕顫着掩飾住自己眼底一閃而逝的情緒。
而其餘二人則不善的看着老鸨。
江瑤眼中盡是冷意,不過她可不是因為太子。
“呵”,她突然笑出聲,且笑意越發的深厚。
老鸨笑容淡下來,眼神怪異的看着她,眼前這人瘋了不成,提到太子便變成了這樣?
江瑤忍着她身上刺鼻的香味,上前幾步靠在她耳邊輕聲道:“看來紅玉樓的後台,已經大過将軍府了,以至于,媽媽敢跟我開這個玩笑?嗯?”
說完她退後了幾步,輕輕在鼻尖扇了扇,散了散味道,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老鸨渾身僵硬住,笑容也僵硬在嘴角,眼角的皺紋不停的抽,心裡泛起驚色。
她隻不過拿太子開了個玩笑,她卻拿太子來反将她一軍。
她方才那句話,便是傳出去了,衆人也隻會以為江瑤是花癡,與她無傷大雅。
可是江瑤那句話一說出來,一個紅玉樓敢開她的玩笑,絲毫不把将軍府放在眼裡,赤裸裸的懷疑她有人指使,亦或是背後後台硬過将軍府,恰巧她又提到了太子。
這無意之中,竟将毫不知情的太子扯了進來。
這鳳召,能大的過将軍府的,唯有皇室!
而皇室除了皇帝以外,便是太子!
眼前的人,這是在給她挖坑!!!她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厲害了,三言兩語便将人拖下水。
老鸨的心止不住的跳,她徹底收住了方才玩味的姿态,臉上揚起一抹讨好的笑。
“哎呦喂,江大小姐,是媽媽我說錯話了,整天跟姑娘們開玩笑開習慣了,無意冒犯,希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這紅玉樓吧。”她伏低做小道。
也怪她,提什麼不好偏提太子,若此事真惹太子身上了,她非的脫層皮。
江瑤笑了笑,“道歉的對象錯了,媽媽方才的那番話,将我的人比做小倌兒,嗯?”
老鸨懵了一瞬,然後立馬反應過來,她将視線轉到李葦身上。
她這是要她給這個随從道歉?
“呵呵呵呵。”她尬笑兩聲,“公子,奴家剛剛隻是想誇您長的漂亮,可沒有侮辱您的意思,奴家讀過書,一時之間愚笨了不是,無意冒犯,無意冒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把奴家的話當屁放了吧。”
李葦的視線全程在江瑤身上,他眼眶濕潤的顫聲道:“姑娘......”
她威脅這個老鸨,是因為他。
若不是他,她絕不會多此一舉。
江瑤笑了笑,“嗯?沒事吧。”
李葦搖了搖頭。
他發現,其他人好像已經傷不了他了。
哪怕是鄙夷也好,将他比做小倌也好,他始終淡淡的,心裡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唯有她,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