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司愛卿還有話要說?”
“回陛下,微臣隻是覺得,桑公公雖性格跳脫,但為人率直坦誠,若是有做得不妥當的地方,希望陛下能看在往日桑公公對我雲起國做出了貢獻的份上,将功贖罪,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司星南每說一句,桑落就在那裡使勁的點頭表示贊同。
你聽聽,說得多好啊。
雖說司星南這人為人古闆,但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自己隻是跟他一起辦過兩樁案子而已,就能夠得到這麼真誠的評價,再看看那個一手養大崽子,隻知道背後捅刀子,都是人,咋差距就這麼大呢?
宮琰辰闆着一張臉,不言不語,隻是用冰冷的目光在司星南和桑落之間巡視,将二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問道:“司卿……這是在教孤為人處事嗎?”
“微臣隻是進谏而已。”
“既是進谏,為何不見卿的奏折?空口白話,孤還以為卿對孤多有不滿呢。”
“微臣隻是就事論事罷了。”
“孤與桑落之間的事,與外人無關,卿還是管好自己的事,盡快交接完工作,趕去通州上任才是。”
“微臣,遵旨。”
眼看着維護不得,司星南趁着低頭的一刻,沖着桑落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看這情形,陛下對桑落雖有怨言,但要說要他性命,卻是絕對舍不得的,最好是能夠私底下把誤會說開了,兩個人打打鬧鬧也就過去了。
至于自己嘛,通州知府也不錯,每天無需對着那些毫無頭緒的案情愁眉不展,關心關心百姓,體察一下民情,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省得自己爹娘總是嫌棄自己身上一股子屍臭味,說不知道的還以為司星南跑停屍間裡偷吃死人了呢。
既然有了這次機會,自然不能辜負。
司星南轉過轉角,趁人不備伸展雙臂伸了個懶腰。
是時候,娶個溫柔賢淑的媳婦兒回家給家裡的雙親一個交代了。
司星南走後,桑落緊張地不知眼睛該往哪裡放。
有人在的時候,憑着一股子莽勁兒把罪責全部攬了過來,可真到了該面對的時候,她就不可避免的慫了,恨不得當場學會遁地消失的本事。
宮琰辰看得是又氣又好笑,這時候知道害怕了,早幹什麼去了?當着他的面跟司星南眉來眼去,關系好得像一個人似的,到底将他置于何地?
“姐姐不語,可是對孤有所不滿嗎?”
“沒、沒有啊……”桑落縮着脖子,試圖降低存在感。
“那姐姐能否解釋一下,為何姐姐在宮裡待得好好的,卻要逃離出宮呢?”
“我為什麼出宮?”一說這個桑落就來氣了,“我為什麼出宮你心裡不清楚嗎?”
宮琰辰心說他還真不太清楚。
桑落一眼他那無辜茫然的樣子心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于是也不裝了,到了該攤牌的時候了。
“宮琰辰,從撿到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從心眼裡覺得對你有一種責任感,我賺錢養你,幫你謀劃出路,想要你登上你現在的這個位置,憑良心說,我無愧于心,可你呢?你究竟做過什麼事你心裡比誰都清楚,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姐姐?你裝模作樣,是想裝給誰看?日夜提防,防的究竟是誰?”桑落雙手握拳,破防一般大聲喊了出來,将自己這兩日的無措,折磨,愧疚與悔過通通融進了每一個字節。
她想要聽解釋,可又怕自己陷入一個又一個毫無意義的謊言中,徘徊不定,進退兩難,或許這就是懲罰,懲罰她的天真和不負責任。
如果她能夠警覺一些,便能夠早一點察覺宮琰辰的異常,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死于非命,這些無辜的性命,她桑落,沾染了因果,難辭其咎。
“現在你都知道了?我想跑,隻是因為知道了真相,不想再跟你牽扯下去,與旁人無關,你也不要連累别人,我累了,不想再掙紮,你要麼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過我,要麼……随你吧,要殺要剮,都可以。”
說完,桑落便如斷電的機器一般,洩了氣半蹲下去。
宮琰辰第一次看到桑落如此頹廢的樣子,以前,即便是幾次遭遇生死劫難,被關押在天牢裡面,桑落依然是精氣滿滿的樣子,仿佛永遠不知道什麼是絕望,什麼是放棄。
可是今日此時,他卻從桑落的眼底,看到了被人狠狠傷害過後,那種想要放棄一切的無望,是一種萬念俱灰,再也不願對陌生人敞開心扉的絕念。
宮琰辰莫名的有些心慌。
“姐姐……”他緩緩矮下身子,以帝王之尊,單膝跪在地上,與桑落平視,“琰辰從未想過傷害姐姐分毫,姐姐的性命,遠比我自己的都重要,我怎麼舍得呢?”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極為緩慢,甚至可以稱得上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一個語氣不對,惹惱了聽話之人。
“那你……放我走好不好?”既然從不想傷害,那便各自安好,從此再無瓜葛。
“不要不要,絕無可能!”
宮琰辰頭都搖晃出了殘影,他驚慌失措的眼睛裡盈溢出兩汪清澈的淚水,他用力将桑落扯進懷裡,用線條緊實的雙臂牢牢禁锢住。
桑落,你怎麼敢……你怎麼可以生出要離開我的念頭?
眼底陰鸷殘忍一閃而過,宮琰辰将箍着代表帝王身份羽冠的毛茸茸腦袋擱在桑落的肩窩處,深吸一口氣,才将心底見不得光的陰暗強行壓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