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琰辰的話令桑落膽戰心驚。
她直覺宮琰辰确實敢這麼做,不僅能夠無所顧忌的借機殺掉阿克蘇,還可以将過錯推脫到阿克蘇自己的身上,畢竟,任誰也不會相信,一個擅闖皇宮的異族人,存的會是什麼好心。
可即便是全天下人都不相信阿克蘇,桑落也必須站出來,她還要保護阿克蘇,那個僅憑一面之緣,便挺身而出救人于水火的耿直青年,值得她用與宮琰辰決裂的方式來護他周全。
不管怎麼說,阿克蘇此次陷入危機,甚至危及生命,起因隻是願意千裡迢迢的趕來幫助她而已。
“夠了,宮琰辰,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與他人無關,放他走吧。”
“阿達西,你在說些什麼?要走當然是一起走,我怎麼可能丢下你一個人走呢?”阿克蘇驚詫地抓起桑落垂在一旁的手,仿佛承諾一般堅定地說道:“我說過會帶你走,就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你要相信我,西曙男兒說過的事便一定會做到,從不食言。”
“喂!姓宮的,你有什麼都沖我來,我是一定要帶阿達西走的。”
“好啊,西曙少主如此敢作敢當,那孤便成全你,來人,放箭。”
宮琰辰咬牙切齒地下了新的命令,他全身上下都散發着刺骨的寒意,仿佛那終年不化的冰岩。
桑落也沒有想到,宮琰辰居然這麼喪心病狂,這在房檐上站着的,一個是西曙國的儲君,一個是好歹曾與他朝夕相處過的人,即便是不念舊情,也不能冷血到如此地步吧?
“你是要逼死我嗎?”桑落再也忍不住了,她失控地大聲吼叫出來。
逼死?不!
宮琰辰心裡忍不住辯駁。
那些是武翎衛,騎射造詣常人根本難以企及,别說這麼近的距離,便是百米之外,也能夠一擊即中,絕無失手的可能。
他怎麼可能,又怎麼舍得傷害桑落?
可惜,這些機密除武翎衛之外,并無他人知曉,桑落也不例外。
宮琰辰收拾好心情,剛想解釋一下,隻聽桑落苦澀而又顫抖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
“好,既然你想讓我死,那我……就如你所願。”
桑落絕望地從身後扯過一直背在身後的小布包,她動作緩慢地解開包裹,露出裡面藏了許久的東西。
腳下的助燃物品被人點燃,在明滅的火光中,桑落手舉着一樣物品,平淡地看着下面臉色閃過恐慌的宮琰辰,一字一頓的說道:“這裡面,是面粉,宮琰辰,我曾經教過你,明火遇到面粉,會發生什麼樣的現象,你,還記得嗎?”
記得。
當然記得。
宮琰辰目不轉睛地看着桑落,心底酸澀的扭成了一團。
桑落傾囊相授教于他的知識,如今卻成為威脅他的緻命利器。
那些他曾以為的歲月靜好,相依為命的美好記憶,原來都隻是他“一個人”的念念不忘而已。
桑落,在你的心裡,我到底算什麼?
助燃物繼續燃燒,周圍彌漫着刺目的黑煙,當濃煙滾滾,連下面的人都忍不住産生不适的咳嗽時,宮琰辰再也忍不住了。
“放他們走!”
歇斯底裡的怒吼響徹黑夜,連遠處栖息的夜莺都被震懾展翅離去。
桑落卻如釋重負,這一場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孤注一擲的豪賭,她終于赢了。
桑落選擇了離開。
隻是她逃離皇宮的那天,秋風微涼,漫天飛舞的落葉被風吹散,灑落在整個皇城,本就是人間最冰冷絕情的地方,因着她的離開,再沒有了一絲人氣與眷戀。
曾為先帝最年幼皇子的宮琰辰剛剛承繼大統,衆臣都暗道他心狠手辣,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卻又無人敢置喙他的任意決定。
畢竟一個連父兄都能夠殘害緻死的上位者,又能指望他對旁人留有幾分情面?
此時他站在九十九級雕龍棧道之上,凝望着皇宮正門的方向,心頭流淌着鮮血。
桑落,孤究竟如何做,才能夠留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