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人在家中坐,外面居然連喪禮都給她辦好了。
掐指一算,今天恰好還是她的頭七,桑落忍不住在心裡大罵司星南。
早就教給他,凡事要多方查證,抽絲剝繭解析真相,不是單憑主觀意識就能夠斷定案件的真實情況。
怎麼的,玩兒呢?
這才随随便便找到個被野獸吃的面目全非的屍體,就草率斷定桑落已經遇難,多多少少對她有點不尊重了吧?
當然,桑落也不是完全的不能理解。
或許站在司星南他們的角度來看,當時的情形過于兇險,從那麼高的懸崖上面墜落,實在沒有人能夠保證她還有機會活下去,所以才會先入為主覺得桑落十有八九已經遇難了。
可事實證明,她就是這個世界的Bug,隻要她不願意,任何人都别想吃她的席!
現在需要直面的最大的問題,就是她那兩個拉垮的豬隊友,你說冰城不了解她,難道連司星南也對她失去了信心嗎?
他們兩個放棄了尋人,也就加大了她在近期内回去的難度,可以說,讓她處于一個很被動的局面,本以為,自己還有富裕的時間,可以醫治一□□内的毒藥。
這兩天她躺在床上,半夢半醒的時候想得很明白,當初拼着你死我活的心态從懸崖上跳了下去,為的是不被人抓住當做人質,現下命大活了過來,突然萌生出一種拼勁兒,能活當然要活,不能活擠破頭也要活下去,這是上天給她的恩賜,接不住就是不識擡舉了。
為今之計,桑落也隻能先養好身體再作打算。
桑落的身體依舊經不起長時間的損耗,一日中有大部分的時間都處于沉睡的狀态,偶爾清醒的時候,那個叫做俞蘭之的很熱衷于陪在一旁給她講述“今日八卦要聞”,其中以各家的後宅秘辛尤為精彩,短短幾天的時間已經連載到了第一百零二回,涉及到的苦主幾乎湊齊了百家姓。
除此之外,俞蘭之還格外喜歡投喂桑落,除了上次的皮蛋瘦肉粥,後面還陸陸續續出現了很多“以桑落之名”在京都流傳出來的各路小吃,有味道正宗的,也有除了名字像,其他哪哪都不挨着的,勾起了桑落心中遺忘很久的回憶。
對于俞蘭之這位救命恩人,桑落其實還是心懷感激的,不管怎麼說,要不是他恰好路過救了自己,今天根本沒可能再在這裡談笑風生。
除開救命之恩,俞蘭之這人也是個相當有個人魅力的青年,談吐不俗,溫文爾雅,無論見識還是學識都屬于中上流,是那種既不會讓人覺得無知,又不會讓人覺得自己很無知的層次,總之,相處起來很舒服。
隻是在桑落看不到的時候,她口中那個啥啥都好,脾氣尤其好的青年能夠一秒鐘切換表情,那速度,堪比川劇變臉。
淩莫已經好幾日沒有在自家主子的臉上看到那種發自真心的笑容了。
桑姑娘每日清醒的時間一天比一天短,甚至有的時候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隻不過她雙目失明,無法斷定時間,加上主子的刻意隐瞞,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身體上的異常。
可這終究不是好的迹象。
禦醫總是趁着桑姑娘睡着的時候偷摸進來診脈,那臉色一次比一次沉重,神情如喪考妣。
他如實的告訴宮琰辰,患者的情況比預想中惡化的更快,若是再拿不到解藥,怕是撐不到初夏了。
此時此刻,宮琰辰目光晦澀的看着再次陷入沉睡的桑落,心裡默默計算着今天清醒的時間,臉色陰沉的如浸透墨汁的絹布,滴答着直往下流黑水。
“主子……”這個時候,就連一向對宮琰辰自帶濾鏡的淩莫都不由地覺得心裡瘆的慌,生怕哪句話說錯惹得主子大發雷霆,更别說,這次帶來的本來就不是什麼值得人高興的消息,所以這簡單的彙報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宮琰辰見淩莫沉默了這麼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就知道朝中那些老家夥們八成是按耐不住了。
自己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上,還要整天受他們的管教,說什麼做什麼總有些不知死活的老家夥跳出來指手畫腳,那麼大能耐,要不,這位置換人來坐?
這脾氣撒的不是一天兩天,話也在早朝的時候當人面質問過,挺好的話,結果一問一個不吱聲,幾十個老頭齊刷刷往地上跪,磕頭磕得勤政殿的地磚都快出裂縫了。
磕壞了又不賠,用得着你們磕嗎?
其實早在登基之初,文武百官礙于他那弑父弑兄的惡名,在他面前夾着尾巴做人還是挺老實的,這些年宮琰辰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桑落身上,朝政方面得過且過,為人處事漸漸收斂了鋒芒,該不會真有人把沉睡的獅子當成柔軟可欺的貓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