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這和陶岚岚想象中的感覺一點也不一樣,她想象中,她的心動場景應該是黃昏,夕陽的光鍍在那人的身上,鍍上一層金色的鎖邊。
而不是,在這樣平平淡淡的下午,自己剛睡醒,沒有陽光,沒有天然的濾鏡,甚至可以說是一場雙方都蓬頭垢面的心動。
陶岚岚沉默接過了這碗水,在唐哲不解的目光中一飲而下。
她深吸一口氣,問道:“你要不要換洗的衣服?”
唐哲有些疑惑:“不用吧,我在這裡也不怎麼出門……”
陶岚岚指了指他身上的血漬:“這血在這上面,還是白衣服,肚子那裡還有個洞,你覺得你這身出去吓不吓得到人?”
唐哲:“……麻煩了。”
陶岚岚起身,去庫房拿了件當時為了統一酒樓着裝的定做的短打。
也還好當時定做的衣裳大都比較寬松,陶岚岚看了看唐哲身上的衣服:“這衣服怎麼處理?”
唐哲眨了眨眼:“我一會兒自己出去處理就好了。”
陶岚岚點了點頭,就離開了雅間。
等到陶岚岚出去之後,唐哲松了一口氣,迅速換好了一身衣服 ,又悄摸摸去了後院燒水的地方,迅速将衣服扔進了火堆,又和莫名其妙被叫住的雜工拉扯了一會兒,攬了這份活計。
雜工一頭霧水,不知道唐哲在做什麼,但是看到唐哲執意如此,也隻能撓着頭去了廚房。
陶岚岚不知道這一番是做什麼,正聽着鐘钰夜跟自己講着如今流傳開來的方家醜聞。
陶岚岚手指點着茶杯聽完,沉默了幾秒,随後說道:“不夠,我們再加把火,要讓這把火燒到禦前……”
鐘钰夜皺了皺眉:“這恐怕不容易,如今陛下式微,若是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方家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在坊間傳一傳,就算陛下拿出來說,恐怕也是贻笑大方……”
陶岚岚放下茶杯:“不用捶死,方家背後牽扯的實在太多,這番我們要做的,就是讓各大世家和方家産生嫌隙,徹底失去在清流中的地位。”
“這次放出消息,隻是第一步,剩下的就不是我們這個江湖門派能插手的了。”
鐘钰夜愣了愣,他一開始還以為陶岚岚和皇帝以及方儀的瓜西這麼親近,陶岚岚應該會直接揭露對方,幫人把直接證據直接抓到……
陶岚岚看見他臉上的怔愣,笑了笑:“這件事情我們不能插手,一旦插手了調查,那我們可就不隻是一個江湖門派了,可能還是一個對朝廷不滿的江湖門派,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鐘钰夜神情一肅:“……是我冒進了。”
陶岚岚搖了搖頭:“正常,你先前在築妄司,思維肯定還是朝廷的思維,乍一到江湖自然不适應,慢慢來就好,江湖門派最不能和朝廷産生瓜葛,至少明面上不能有,一旦産生交集,那朝廷威信自然降低。”
“如果一個國家真的産生這種情況,那這個國家離陷入内亂也不遠了。江湖門派重情重義,可是國界卻并不分明,一旦能有動搖朝廷的力量,所帶來的危害遠比想象的要大得多。”
……
陽光蟬鳴随着街上的喧嚣聲逐漸倦怠起來,懶懶地拉長了街頭樹影,陶岚岚享受着這幾日來為數不多的悠閑時光。
夕陽的光照在陶岚岚臉上,給人鍍上了一層金邊。
天色逐漸黯淡,街上的商戶也一一亮起了燈。
陶岚岚躺在新打出來的躺椅上,看着最近的瓜條,卻突然被外面一陣争吵的聲音鬧了起來。
“這裡是有或者沒有讓我們查一下不就知道了,最近京中鬧賊,有人說昨晚的時候看見賊人進了你們家酒樓,若你們真不心虛,就讓我們找一找。”
陶清歡掐着腰對嗆:“你說是見我們家就是進我們家呀?那照你這麼說不應該讓我們看看我們家少沒少東西嗎?怎麼一副賊人就在我們家住着的樣子?”
來人一身甲胄,似乎是有些無奈:“你們家若是真丢了東西怎麼會是這番情态,難道不應該害怕嗎,我看這賊人八成就是在你們家!你們是不是包庇了人?”
陶清歡直接就氣炸了:“你這人探案的本事沒多少,潑髒水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你有證據嗎?憑什麼說我們家包庇賊人,你不由分說過來查我們家酒樓,還不讓我們生氣了?”
聽着兩個人無意義的拉扯,陶清歡顯然不是對面那個人的對手,這一番話看着有理有據,可是到底還是把自己置于劣處。
陶岚岚把自己從躺椅上拔起來,走到了吵架的地方。
時人大多是喜歡看熱鬧的,哪怕這兩個人吵架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周圍也已經圍起來一圈的人。
陶岚岚拍了拍陶清歡的肩膀:“别沖……”
說着,她看向來人,隻見對方皂衣黑靴,一身衣服,顯然是刑部的官吏。
她朝着對方點了點頭:“見過這位大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您要來查我們家酒樓?”
這人臉上的表情好了些,帶着些不自知的傲氣:“昨夜方家鬧賊,有人說看到賊人沖進了你們家酒樓,我奉命來查看,誰知道這丫頭卻幾次三番阻撓與我妨礙公務,要不是看在你家酒樓做過不少善事,我哪裡犯得着和這小丫頭吵嘴。”
陶岚岚似乎是笑了笑,說出來的話卻暗藏鋒芒:“您說笑了,清歡這些日子遇到了不少自持身份的人,大多是想要來我們店裡白嫖的,說到底,我們也不過是做着小本買賣的生意人,哪裡經受得住這麼多人來這裡白吃白喝呢?”
說到這裡,她語氣微頓:“說上來,昨夜我們确實聽見外面有些動靜,可今早我們檢查過,沒少任何東西也沒查到任何人,隻是不知道,這賊人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标志能讓大人确認身份的?”
她三言兩語就撇清了萬葉館和毛賊的關系,态度也溫和,對方果然沒再表現出來什麼。
陶岚岚觀察着對方神态,見人表情緩和,就知道自己大概是猜對了,這人不知道要查的人是誰,辦事态度自傲但眼神清正,沒什麼老油條的氣質。
前段時間剛過了秋闱,想來是被皇帝擢選為新官的舉人,不知道其中利害,所以被衆人推出來做炮灰,探查這件事。
就是可惜了,皇帝太着急了,這樣赤子心性的人放在刑部這麼個地方,太浪費了。
陶岚岚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