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父的話幾乎沒有給方啟留下任何辯駁的餘地，這份證詞足以讓方啟今生都入不了朝堂。

方啟臉色灰白，哪怕是再能言善辯，此時也說不上來一句話。

他留下想要刺向陶岚岚的劍最終還是刺傷了他自己。

陶家夫婦很明智地沒有說自己被關起來的事情。

畢竟陶岚岚現在的身份已經被他們曝光，僅僅是出于朦胧的直覺，他們也忍住了自己想要告狀的聲音。

陶岚岚卻沒忘記，低下了頭。

賀逡自然看見了陶岚岚的故作姿态，他不信陶岚岚這種人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就黯然傷神，磨了磨後槽牙笑道：“陶老闆随時有什麼心事嗎？”

陶岚岚歎了口氣，似乎很是神傷：“隻是有些擔心我父……養父母……”

陶家夫婦臉皮突然抽了一下。

陶岚岚還在矯揉造作說道：“我聽陳大人說，他們去接我養父母時，曾聽聞我養父母偶然說道他們是被我軟禁在那宅子中的，天地可鑒，我哪裡有錢買什麼宅子？”

說到這裡，陶岚岚還假惺惺地抹了兩滴淚：“因我幼時也受過慈幼堂恩惠，我的錢有很大一部分都去建慈幼堂了，我自己到現在還住在呂四胡同，隻是不知道是誰把我養父母關了起來，竟還要我去擔着這個惡名。”

“幹這事兒的人，簡直是喪盡天良，若非是我養父母信我，這豈不是離間了我們一家的關系？”

陶岚岚的演技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如果是真不知内情的人，估計真以為這就是哪家傷心的小娘子了。

賀逡臉上帶着虛假的笑容，看向陳澤：“愛卿，此事可當真？”

陳澤覺得這事兒有意思極了，再加上對陶岚岚第一印象很不錯，此時也是幫腔：“确有其事。”

“而且據微臣所知，這莊子也正是餘家的莊子，我記得方丞相家中妻室就是餘氏女？”

賀逡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在旁邊灰敗的方啟，随後自然而然地轉移了話題：“我記得餘家慈幼莊的事情也是龍影衛在查，不知愛卿查到了沒有？”

陳澤一闆一眼地回答道：“确有其事，微臣查到了餘家倒賣人口，有些是賣到了江湖門派，似乎是一個叫萬毒谷的門派，還有些信件竟然是來自齊國！”

賀逡臉上那種似笑非笑的笑容終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能将人凍成冰碴子的幽寒。

“呵，竟然指向了齊國？”

陳澤不說話了。

方啟依舊在地上跪着，一動不動。

賀逡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他臉色陰沉看向陳澤：“都查到了什麼？”

陳澤低着頭彙報：“餘家買賣人口，勾連江湖門派，每月至少向方家進獻五千兩白銀，看信件的話，每次都是交給方丞相手中，中間周轉次數不少。”

“另外，便是換子一事，此時餘家全家基本上都知道此事。除了餘家和方大人知道此事并縱容此事吧。知道此事的便隻有餘夫人一人。”

賀逡怒極反笑，笑容有些冰冷刺骨：“看來方家倒是給朕藏了不少驚喜。”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穩：“陳澤，朕命你去查，哪怕把方家查個底朝天也要把所有證據所有證人全都找出來，朕倒要看看方家這些年除了餘家查到的這些事還做了什麼事兒！”

說罷，他看向方啟，再也忍不住怒火：“另外，餘家抄家，主謀抓到即日抄斬，其餘人全部流放，和餘家有牽連的官員，嚴重的全部革職流放，此生不得入朝，不嚴重的全部革職或降職！”

賀逡心裡的氣終于順了順，看向小圓子：“小圓子，你……你去把胡玉叫來，一會兒讓人帶着龍影衛去查！”

小圓子應下，悄摸摸又退了出去。

陶岚岚原本正在神遊，突然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臉上。

她下意識擡頭一看，隻看到賀逡移開的目光。

陶岚岚：？？？

賀逡确實看了陶岚岚一眼，不過卻不是有話要和陶岚岚說，而是對着陳澤說道：“你去叫來“他”，朕有事要交代。”

陶岚岚：？？？

賀逡這是在搞什麼幺蛾子，打什麼啞謎呢？

陳澤自然知道賀逡說的到底是誰，下意識看了陶岚岚一眼，壓下了嘴角笑意：“是！”

陶岚岚：【……？他們這是在打什麼啞謎？】

吃瓜002号也不懂，它畢竟沒有讀心的功能：【我也不知道……】

禦書房說完，一時間也是安靜了下來。

“呵呵呵…呵呵…”

方啟突然低垂着眼笑了起來。

一時間，禦書房内衆人的視線全都集中了過去。

“你笑什麼？”

賀逡皺起眉頭。

陶岚岚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心也提了起來。

方啟擡起眼：“陛下，您貶斥了這麼多人，您覺得這朝堂還運轉得起來嗎？”

賀逡突然冷笑了一聲：“能不能運轉得起來和你又有什麼關系？”

方啟笑着，微微垂着頭：“陛下，說句實話。您剛剛所說的這些人，幾乎囊括了朝堂裡所有重要的位置，就算您開恩科，能找到幾個人做得了這些？難不成您指望着那些隻讀書沒做過事的人撐得起這朝堂？”

賀逡皺着眉頭：“是與不是與你無關，你一個将死之人般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

方啟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陛下，我原以為您已經長大了，可如今看來，您骨子裡真不會以為這是書中那些道理就能說得明白的吧？”

“我便等着，等着看陛下您怎麼撐得起來這朝堂！”

賀逡磨着後槽牙，可是卻說不出來什麼話，冰霜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