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已過,快到巳時。
肚子傳來一陣聲響,這具身體接近十個小時沒有進過食,早已饑腸辘辘。
江月疏摸摸空空如也的肚皮,順着原主記憶摸去府裡廚房。
廚房裡零丁的幾個人,辰時是主子朝食之時,下人大多去伺候主子進食去了。
廚娘在摘菜,懶洋洋睨她一眼,沒有起身,喏了一聲,指着遠處竈台一個朱紅色脫漆的托盤,道:“晚少爺的。”
江月疏這才想起,現在也是傅照晚的朝食時間,她作為下人要送飯。于是連忙塞入一個饅頭到嘴裡,來不及細嚼慢咽,囫囵吞棗般吞下,差點把自己噎死。
托盤中有兩個包子,一碗冷掉的雞絲粥,配上兩碟鹹菜,早餐如此,隻算得上一般。
不過也沒法,下人最會看人下菜碟,傅照晚不受寵,下人自然克扣他的分例撈油水。
江月疏歎氣。
男主居住的地方,在傅府最南邊,名叫蕭疏院。
顧名思義,蕭疏,蕭條又疏落。
弗一踏入寫着蕭疏院的圓拱門,石子道路兩側的雜草碧綠,樹木郁郁蔥蔥,一片生機勃發的景色,和原主記憶裡樹木枯敗的場景略有不同。
江月疏回頭望了圓拱門外,一門之隔的院外樹木雖高大,葉片卻蜷縮發黃,整體因為初秋的來臨而無精打采,完全不似園内的生機煥發。
乍一看,好似一個春天一個秋天。
真奇怪,春天單獨降臨蕭疏院嗎?
她納悶了幾秒,也沒在放在心上,捧着托盤敲響了門。
“晚少爺。”她輕聲喊道。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她不由得攢起秀氣的眉。
不在?還是沒聽見?
應該不會不在,傅照晚跪了那麼久,腿怕是早受不了,肯定需要回房休息,不可能還能去别的地方溜達。
她加大力氣又敲了敲門,再度喊道:“晚少爺。”
仍無人應答。
她将耳朵貼在門上,忽地一陣窸窸窣窣,像是翻身帶動的被褥摩擦聲。
傅照晚果然在!
既然在房間,那為什麼不回應呢?
因為讨厭她,所以不想搭理?
可不想回應,飯也需要吃啊。
門留有一條縫隙,沒有關嚴,她撤掉其中一隻舉托盤的手,一手小心翼翼托着托盤,一手輕輕地推開門。
門的縫逐漸變大,大小能容一人進入。
江月疏把托盤置于胸口,側着身體貓着腰鑽入縫隙,蹑手蹑腳地走進房内。
傅照晚的房間構造,她早已清晰,正中間擺放一張梨木圓桌,圓桌後面是墨色山水屏風,屏風之後便是傅照晚的床。
她觑了一眼屏風。
屏風是紗制的,透過屏風,模模糊糊瞧見飄動的碧綠色床帷,還有床上被子堆起的一塊凸起。
江月疏放下手中托盤,糾結要不要再喊一聲。
最終卻還是沒喊。
畢竟他厭她。
她往回走。
轟!
大型物體掉地的聲音整耳欲聾,驚得江月疏腳步立停!
她趕緊轉過頭,怎麼了?
緊接着她聽見一聲唔,聲音短促又微弱,可江月疏幾乎是瞬間就辨别出來了,是傅照晚的聲音!
她瞪圓雙眼,再顧不上什麼擔心男主厭不厭的事,疾步到屏風之後。
屏風後,男童面朝下摔倒在地面,被子一半裹在他腳上,一半留在床上。
又因為他摔下來時,身體壓住飄動的床帷,床帷被巨大的力量拉碎,纏住了腹部,被子床帷混亂地纏連在一起,男童狼狽不堪。
他仿佛是一隻被蜘蛛網纏繞的獵物。
江月疏連忙把碎掉的床帷扯開,解開裹在傅照晚腳上的被子,而後将摔倒的他扶起。
他倚靠在江月疏胸口處,面色微紅,黑曜的眼瞳水意流動,虛弱的宛如被雨打過的草木。
意識到了某種可能性,江月疏伸手欲撩開他的頭發,仿佛洞知她的接下來行為,傅照晚狠狠别頭,語氣生硬,“離我遠點!”
被他不合作的态度搞的心情略毛,她皺起眉,卻還是好聲好氣地解釋:“我隻是要試一試你的體溫。”
說着,她再一次伸出手,傅照晚仿佛被踩着尾巴的貓,眸底的戾氣升騰,粗魯地拍開她的手,又道:“不要碰我!”
渾身上下充滿排斥和抗拒,江月疏一怔。
就那麼讨厭她......嗎?
緊接着,他推開江月疏,手腳并用爬起來,仿視她如洪水猛獸,卻因為不舒服,渾身無力,剛從懷中出來,卻又跌坐在冰冷的地面。
他眼瞳閃過一抹呆愣,似乎對于自己的虛弱狀态,很不可置信。
趁着這個間隙,江月疏說時遲那時快,溫熱的手撩開了傅照晚微亂的額前黑發,蓋住暗紅的小胎記,對方身子微不可見地一僵,目光如電地射向她。
江月疏則沒注意他的反應,她隻想着一件事。
——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