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江月疏忽地扯了下嘴角,但那算不上一個笑容。
她擡眸問他。
“說完了?沒别的了?”
姜燼見她唇角挂笑,又聽此詢問,腦袋有片刻空白。
不知怎的,深埋心底的話脫口而出。
“我想複合。”他說。
聞言,江月疏不太吃驚。
聽到他的道歉那一秒,她猜到他會說複合,他很好懂。
女孩臉色平淡如水,姜燼心底沒實感,心不由得慌慌。
他急切吐露心聲。
“月疏,當時是我蠢,我知道我給你造成了傷害,是我的錯。”
“大學,我可以不念了,我能留在這個城市工作,我能陪着你,阿姨的病,我也會找最好的醫生去治,我還有存款。”
“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我向你承諾。”
他話越說越快,承諾如倒豆子般,一個接一個的道出,仿佛想把全部的真心剖開到桌面。
室内留着他的粗重呼吸聲。
然後他攥緊自己的雙手,小心翼翼地問:“能再給我一個補救機會嗎?”
他願意放棄前途,他願意當傻子。
女孩非常安靜,隻是慢慢攪卡布奇諾,這時候,勺子撞到杯壁的叮當聲能把人心懸吊。
室外響起了淅淅瀝瀝的滴答聲,春夏交接之際,天氣變幻無常,上一秒晴天,下一秒便下起了雨。
雨聲響起的霎時,江月疏視線不受控地看向窗戶玻璃。
靜默片刻,江月疏突然道:
“阿燼。”
阿燼是以前江月疏對他的稱呼。
從見面至此,江月疏叫的最多的是姜燼,一聲阿燼,姜燼仿佛回到了過去。
怔了幾秒後,他面上猛地湧上喜色,急切地嗯了一聲。
江月疏沒回答複合的問題,反而指着外面,忽而道:“你看,下雨了。”
順着江月疏的手指方向,姜燼目光透過透明玻璃看去。
外面在下雨,雨滴往下砸出小坑,細細的,連續不斷的,似給世界蓋上了一層水幕。
美麗又有點虛幻。
有什麼東西在姜燼腦海一閃,快到他沒有抓住。
江月疏看向他,語氣沒什麼起伏。
轉而問道:“還記得,你對我說‘我們就這樣吧’,那天是什麼天氣嗎?”
姜燼回憶起分手場景。
長發少女靜靜立在他寝室樓下,待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消化分手的消息,随後腳步深一步淺一步,離開了。
隻留下一個蕭索的背影,越來越小。
耳畔是風雨将到的雷聲。
姜燼猶疑道:“好像是陰雨天。”
他記得不太清了,面色微微迷茫,還帶着不解。
不解她為什麼忽然問到這個問題。
見狀,江月疏頓了頓,低下眼,自己杯子裡的卡布奇諾被攪起了一層沫,看着就沒喝的欲,望。
她把杯子往旁邊移開,沒胃口了。
她又問道:“那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遊樂園約會,你說過什麼嗎?”
彼時他們剛熱戀階段,恰逢雙休日,刷視頻看到情侶去遊樂園玩,當天敲定遊樂園作為第一次約會的地點。
記得那天,姜燼穿了一身酷酷的工裝,梳起散在眼角的劉海,将自己拾掇地帥氣無比。
她穿了雪紡長裙,長長的秀發攏在耳後,站在人群裡,亭亭玉立。
少年少女為首次的戀愛約會,展現自身的魅力與美麗。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天公不作美,他們還沒進入遊樂園,在去的路上,就被大雨澆了個透心涼。
江月疏身體纖瘦,又因為愛美,穿的單薄,被雨澆的瑟瑟發抖。
姜燼幾乎沒有猶豫,脫下身上的工裝,用工裝護着她到避雨的物體下。
他的發型被吹亂,她的頭發又濕成一團,兩人隻能用狼狽形容。
避雨的地方不大,加上又有風刮進,姜燼就站在她前方,用後背為她擋着風雨。
雨越下越大,周遭也沒有什麼人,兩人仿佛被隔絕在世界之外。
她定定地看着姜燼,少年俊逸的五官在她眼前,他唇角帶着令人安心的笑容。
江月疏原本看到雨的惡劣心情,一下子平複不少。
在這兩人的獨處空間裡,她莫名起了一點傾訴欲。
想和他多說說自己的事。
她挑起話頭:“我很讨厭下雨。”
像是為了附和她,少年也跟着說:“我也讨厭,雨聲有點吵。”
江月疏邊幫他擦了擦額角的雨水,邊道:“我讨厭下雨,和雨聲沒關系,而是——”
隐私之所以為隐私,就是難宣之于口。
她停頓了一會兒,擡眼,少年定定看着她,風從他的工裝灌進去,卻還是沒移動一步。
他很認真在聽她接下來的話。
江月疏心一軟,一下子被打動到,最終慢慢道:“我在下雨天被抛棄了,我父親在雨天離開了我和媽媽,和别的女人走了。”
“我抱着他的腿,卻還是沒有挽留住他,後來——”
後來媽媽流産了,地上全是血……
所以,我讨厭下雨,偶爾還會害怕。
大概沾着水的睫毛太重,江月疏顫了顫,後面的話,她怎麼也說不出來。
少年也聽不下去了。
那個雨天,姜燼溫柔地把她納入懷中。
“對不起,我不知道,那以後我天天看天氣預報,下雨天我們就不出來,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他眼中滿是心疼的意味,收緊手臂,許下真情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