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們扶着冠,暗歎白樂妤真勇。
誰都知道,雲落墟頭号禁忌就是“佛”,墟内嚴令禁止出現任何與佛相關物什,就怕少主受到熏陶去出家。
而白樂妤不僅掏出佛經,還要當場給少主念一念,墟主不得氣炸了?
應康擡起顫抖的手指:“你給我放下來,敢念一個字試試!”
也該輪到她來威脅了,白樂妤微微一笑,單手打開書冊,湊近方譽:“觀自在菩薩……”
觀自在……
清越熾熱的女兒聲就在耳邊,方譽手指掐得越來越緊,不自在地将視線投注掀開的佛經。
不得了了!他兒子看經文了!
應康登時破了大防,焦急大喊:“應你!應你!票給你!别念了!”
白樂妤甫一放下書本,應康的靈力便砸了過來,将心經湮滅。
方譽垂眸,盯着飛舞的紙粒,指尖勾了下紅衣,恍似撥動佛珠,向佛祖忏悔。
“即便雲落墟投生票又如何?”應康走過來,拉過方譽,“不過一票,你至少還要四票。”
白樂妤正色:“我會得到。”
應康搖頭:“沒可能的,白樂妤,你是成大事者,當知道适當犧牲。”
白樂妤道:“正是因為我是做大事的人,所以我麾下一個都不能少。”
她确保了此處一票,毫不耽擱地離去,身影在夜空劃出一道宛似流星的長線,倒映在現場每一個人的眼中。
方譽看向父親:“聯系甯家吧。”
夜色見褪,白樂妤行進在深藍天幕,算計着票數,忽撞上一人。
“阿怪?”
她摸着發痛的額頭擡眼望去。
男人站在雲層中,實在是,極其突出的醜。
燕貞垂眼看她:“你果真來了雲落墟。”
白樂妤摸摸頭:“我得要票啊,雲落墟最簡單,其他的我大多也不熟,尤其是坤靈皇帝那裡,上次我揪出他兒子制造假地震,還得罪了他。”
——你可以讓那個謝護法去死,這才是最簡單的方法。
“我就不同你多言了,還得去别的地方。”白樂妤道,“你先回去告知宗護法他們,我去見過謝淵寂了,沒事,叫他們放心,我走了。”
她說得很急,走得也疾。
燕貞凝視着沖往遠方的光點,不僅是她,魔教上下都希望救下這位謝護法。
他得從衆。
燕貞擡起手,寬大的衣袖随之墜落,同時,他的身形相貌也跟着變幻,從奇醜無比的阿怪變回仙姿佚貌的燕貞,衣裳亦從漆黑變成潋滟水波的雪色道袍。
衣袂無風翩跹,修長有力的手臂上,一圈又一圈玄黑紋路流動纏繞。
“她需要票。”
燕貞低喃,立在飄蕩的雲層中,一身清冷如霜,如同蟾宮泠月,可望不可及。
月落參橫,宏偉威嚴的坤靈皇宮外,雪衣飄飄。
“什麼人!”
“她需要票。”
燕貞眸色淡漠,一步一步往皇宮内部走去,所過之處,人飛獸散,兵器哐哐墜落。
衣袖随着靈氣起伏,纏繞在左手臂的封印一條一條解開,他的修為也以極其恐怖的速度攀升。
皇帝的寝殿外,成千上萬的士兵聚集,坤皇躲在人群之後驚恐呵斥:“何方宵小!修真界與世俗界有約,絕不來犯,你就不怕引來十方追捕,屍骨無存!”
士兵構成烏泱泱的海洋,但在燕貞面前就如螞蟻對象,弱得微不足道,來一隻,來一千隻,沒有分别。
他輕而易舉地穿過震向四面八方的人群,步到魂驚膽落的坤皇身前。
“她需要票,給她票。”
從始至終,神情寡漠,毫無波動。
“票?”坤皇腦殼一亮,“你是魔教的人!不可能!她白樂妤在那麼多人面前抓朕培兒,下朕面子——”
燕貞淡淡地看着他,薄唇微啟:“你會給的。”
話落,那雙素淡的瞳中暈起圓形淺光,自上而下,白到灰的漸變。
坤皇雙手抱頭,驚慌得連連後退,想要逃跑,瞬息後,他僵住步伐,站直身體,腦中的想法已經被改變。
是強者對弱者的絕對操控,穿透肉軀,扭曲意志。
“皇上!皇上!”一名将軍喊道,伸手要發鶴箋,将此事傳至宮外。
冰棱凍碎箋頁,燕貞平靜揮袖,有如霜華的光蕩漾整座皇宮,伴随他玉石般的聲音:“忘了今夜。”
東方既白,朝陽照着浮雲洇起金紅,雀鳥在龍頭飛檐啁啾,宮門内外,換班的兵将笑嘻嘻互道晨好,一如往常。
三日後。
蒼穹劃過數十道光影,齊齊趕赴鲛海。
茫茫海面之上,一座高塔筆直矗立,直沖雲霄,名曰“天目”,塔高近六千丈,被譽為最靠近天神之地。
塔頂是一片面積廣闊的圓形平台,邊緣均勻分布九根黑金色圓柱,據說是古時懲罰罪神的場所,後經代代傳承演化,變成如今的“天目審判”。
由于此處着實太高,且寒冽刺骨,尋常修真者上不來,因此出現在審判現場的人并不多,都是各方勢力主人,及他們帶上來見世面的門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