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招。
白樂妤将穆英彥擊倒在地,捶爛了他的腦殼,都沒給他說出身份的時間。
盯着滿地惡心的液體,白樂妤胸膛劇烈起伏,繼而,她縱身飛空,去取白龍屍骨。
腐爛的屍骨被一段一段挖出,看着那些被龍肉滋養枝繁葉茂的果樹,那些鮮嫩欲滴的綠果,白樂妤經不住伏在地面幹嘔。
被蛇妖囚禁在籠中時,她想過,如果她有娘親會怎樣。
在強者如雲的地界摸爬滾打時,她想過,如果她有娘親會怎樣。
煉器被一次次燒融掌肉時,她想過,如果她有娘親會怎樣。
她對不曾謀面的白龍沒有太深感情。
可她幻想過的。
紅衣垂到身側,趕至的方譽按上白樂妤的肩,陪她一起蹲下,不忍視靜置地面的九段屍身。
果子好吃,是用白樂妤的娘做肥料。
方譽伸出手,安靜地摟住白樂妤,默默拍她的背,溫柔得讓人想哭。
十陣皆毀,碧落島墜落速度越來越快,狂風亂舞,周遭均在毀塌,處處驚慌尖叫。
“我好了。”白樂妤沒允許自己難過太久,紅着眼站起身,揚手給了白龍早在百多年前就該得到的火葬。
烈火熊熊燃起,骨灰飛進白樂妤拿着的壇中。
她收起骨灰壇,神色一淩,“不能讓碧落島這麼墜下去。”
島内混亂到了極點,大片大片的修士或禦劍、或使用飛行靈器逃離,剩下的人六神無主,瘋狂吵架。
要不是白樂妤在,林曜的劍已經見血。
謝淵寂則飛至島下,兩手抵着浮翼龜腹甲,孤身阻礙越發恐怖的墜速。
一座島的重量,配上這樣驚人的墜速,一旦落地,勢必将給方圓百裡造成巨創,必須要阻止。
單單一人還不夠,林曜嘗試勸大家同舟共濟,然人們驚恐過度,頭都搖出重影。
“瘋了吧!下去擋,萬一擋不住,島壓着我們一起砸下,絕對會将我們碾成肉泥!”
“剛剛離島的修士一定會去驅散底下人群,對對對,一定會,我們不用管。”
“可是來不及啊。”
白樂妤遠遠便聽見了這些人聲音,危機時刻選擇留下的修士心腸不壞,可他們也是人,不敢冒喪命風險去賭。
“在場所有人力量加起來足夠了!”白樂妤破空而至,瞬移到島下,加入謝淵寂,高聲喊道,“但你們不做定沒可能!”
謝淵寂雙手已被浮翼龜腹部的鱗甲擦出血,他眼神淩冽,焦急地瞪過來:“你來作甚,體内不剩幾絲靈力,找死啊,快走。”
白樂妤按緊龜腹,染血的裙裾翩飛,堅毅地回答:“總不能讓你一個人甩威風。”
謝淵寂氣:“還以為要發表什麼感天動地的言論。”
白樂妤笑:“我唉,白樂妤唉。”
比起虛話,白樂妤更樂意幹實事。她鐘愛閃亮之物,殊不知她自身才是耀眼之最,無需有意讨好,她就足夠令人心悅臣服。
風卷着黑衣銀衣交纏,二人肩并着肩,立在一起,攜手竭力抵抗島嶼墜落強力。
林曜與方譽迅速跳島,擠到白樂妤身邊:“總不能讓你們兩個人耍威風。”
“你們瘋了!會被壓碎的!快回來!”島上修士站在邊緣呐喊,勸他們惜命。
四人腰背挺直,铮铮不撓,在肆虐的風中宛如不可撼動的雕塑,衣裳飛打出一首铿锵戰歌。
碧落島修士面面相觑,羞赧浮上臉頰,僅僅四人,都有膽魄為救陸地生靈搏命,而他們可是有上千人。
不知是誰先喊了句:“總不能讓你們四個人耍威風,我也來。”
猶如在草原放一把大火,以燎原之勢,一道又一道追随聲相繼響起。
“我也來!”
“我張制夷也來!”
“我老王也來!”
人們紛紛呼喊着跳島,閃到島下,一個、兩個、三個,極快的功夫,龜腹密密麻麻,一千多号人共同上撐島嶼,翩跹的衣袂劃破長夜,壯觀震撼。
島的下落地點是幾個城鎮,此前離去的修士,确有部分前來遣散百姓,隻是修士少、百姓多,縱使拼盡全力,也趕不及撤離。
人群絕望地昂起頭,母親抱住孩子,男人抱住妻子,悲戚難鳴。
卻見下沖的島嶼猝然緩速,千餘人支撐一島的畫面撞進眼中,從天而降,硬生生改變了必死之局。
每個人臉上都被風刮出傷口,但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暢快的笑。
“得救了。”
“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