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除了世俗的銀錢,什麼都沒有,甚至隻要不穿得亮瞎眼,外頭的修士都不識得他,如何一步一步爬上去、帶着禦獸谷走到今日?
他經常受傷,甚至命懸一線也有過,可這些,從未告訴過杭清。帶着傷回來,那就養好傷再向娘請安;被杭清無意撞見了,那就想法設法地找借口。
白樂妤活着時,杭清認為,杭星瀾愛慕她,是造孽,白樂妤死後,杭星瀾要嫁她,是發賤。
什麼詞杭清都想過,唯獨,亦或是不願承認,她的兒子,是一個善良、執着、癡情、與他敗類父親截然不同的,好人。
凄苦的經曆,讓杭清沒法兒做一個對爛人血脈關懷備至的慈母,但那姑娘說得對,她至少得像個正常人。
杭清盯着竈台,拿出了世渺鑒。
竈台後面,蜷縮身體的杭星瀾感知到什麼,怔了一下,取出世渺鑒。
他的世渺鑒因為奪走神格的賊人已經損壞,杭星瀾緊緊注視着破碎的屏幕,看着上面一卡一卡地閃框,一秒、兩秒、三秒,信息定格。
杭清:【到家了嗎?】
一刹那,杭星瀾睜開的眸子裡,淚珠滾出,如綠泉滴水,在地面綻出勃勃生機。
上一條消息,是杭星瀾發給杭清的,跟她說:【還有些尾巴要處理,約莫明日午時到家。】
這是對他的回複!
幾百年了,第一條回複!
杭星瀾手足無措地站起身,轉過來看向杭清,隔着一方竈台,慌頭慌腦地道:“我回來了,娘,對不起,娘,沒第一時間去見你……”
小珍珠顆顆滴落,破土而出的花草越長越多,将他半個人都快埋了進去,一根長草怼到唇肉,杭星瀾往後避了下,随即,擡起手背遮住淚眼忍不住地笑了。
杭清嘴邊也泛起笑意,擦拭自己眼淚。
無需多餘言辭,一條消息,勝過千言萬語。
許久後,杭星瀾擦幹淨淚水,他許多年不曾流過淚,然自從在沙漠遇見那位姑娘,就好像重新變成了水做的人。
這件事,也是她幫了他一把吧?似有片羽毛觸動心髒,杭星瀾回憶起她所言,問向錦源:“可是你同她講了迷途之埙?”
沉迷偶像英姿的錦源偏過臉:“我.幹嘛跟她說那些。”
杭星瀾瞳孔微縮,不對!既不是錦源相告,她從何處得知?過往歲月中,蓄意接近他的人不勝枚舉,難不成她當真也是其中之一?可不管是取神格碎片,還是護神格碎片,她都奮不顧命……
弄不清的疑問盈滿胸腔,擠迫着心髒劇烈跳動,杭星瀾想當面問一問:“娘,她在哪兒?”
“在我房中吧。”杭清攔下他,“先等會兒,有件事我要同你說。”
她沉思少頃,擰着眉說道,“這些天我神智不清,眼下回想起來,一個多月前,傷我的人,不見得來自妖域,其出招路數……倒像一位熟人……”
月亮升起,細長的飛天靈舟劃過夜晚的雲。
白樂妤仿佛被雷轟了頂般震驚,試探地問:“姘頭?我怎麼聽說,白教主到死都是獨身啊?”
哪來的謠言!造謠,絕對是造謠!
柏心兒搖頭:“你知道的還是太少了。”
白樂妤:“我。”我本尊就在這裡!
柏心兒:“不信?如白教主那般的人物,有男人太正常了,多的是人倒貼,你不是見過明頌佛子嗎?當年他爹,昔日的雲落墟墟主應康,還想撮合他和白教主呢。”
白樂妤敏銳地捕捉到不對:“昔日的?”他不該現在還是嗎?上輩子就是如此,雲落墟在兩洲融合後,帶着它的鶴箋産業,完整地投效到一域之下。
“雲落墟早就散了。”柏心兒丢出一句勁爆的話,“昔年白教主與應康一戰,應康大敗,後不知所蹤,原雲落墟弟子,如今大多長居靈禅域,追随明頌佛子。”
等等,容白樂妤理一下。
也就是說,雲落墟成了方譽的個人情報力量,而應康神秘失蹤?怎麼會這樣!應康那般愛妻,甚至情願效忠其他域主,都要保留雲落墟名号,豈能允許雲落墟不複存在?
白樂妤捏捏眉心,有意再向柏心兒套套話,思索着切入角度,恰在這時,一道金光從遠處急驟地紮過來,殺氣沖天。
電光火石間,白樂妤推開了要被擊中的柏心兒。
一面光輪切斷小舟,她從半截木船上滾落,驚駭地穿過雲層下墜。
烈光金烏輪!是應康!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