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

急促又劇烈的響聲突兀地出現在頭頂的那一刻，工匠們的心髒也差點被吓得一起跳出來。

有人咽了咽口水，顫抖着聲音問：“會，會不會是那群騎兵回來了？”

當然不可能，如果是騎兵回來了，絕不可能隻是在外面把鐵門敲得震天響，他們想要進來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

随即，逐漸意識到這一點的工匠們臉色漸漸慘白。

如果外面的人不是那群騎兵，那還剩下誰？

……莫非是入侵的敵人？

“嘭嘭嘭！！！”

隐約間，工匠們仿佛聽到有笑聲透過厚重的鐵門傳進來，那笑聲猖狂又迫不及待，仿佛隻等着鐵門破開，然後将他們全部撕碎殆盡。

“嘭嘭！！嘭嘭嘭！！”

巨大的噪聲如鐵錘般砸在工匠們心底，有幾個工匠承受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們覺得自己可能活不過今晚了。

明明平時，那群騎兵肆意欺淩他們，稍微有點不順心就會把沙包大的拳頭砸在他們身上，拿他們洩憤。

他們又怨又懼，恨不得這群騎兵統統去死。但是現在，工匠們又無比希望騎兵們能夠重新出現，把上面那群入侵的家夥統統趕走。

“@$&！”

殺！殺光！

興奮得滿眼通紅的矮人們高高舉起自己手裡剛剛搶來的武器，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地面——那是一處藏得隐蔽的鐵門，矮人最精通鍛造，他們向來不可能看錯由礦石金屬所制成的任何東西。

矮人們是解決了外面的騎兵後才進來的，有一部分騎兵當場死亡，也有一部分被打到不知是昏是死的狀态，總之絕不可能再站起來。

飛濺而出的鮮血徹底激發了矮人們的兇性，他們赤紅着眼，笃定鐵門之下一定藏着貪生怕死的人類，人類都該死，他們一定要把藏在底下的人類統統殺死！

凱金是唯一還保有理智的矮人，他站在最外圍，沉着臉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厚重毛糙的胡子上面還殘挂着滴滴答答往下流的血迹。

他沒有加入他的同伴們。

但他也沒有阻止同伴們的動作。

地上的鐵門已經承受不堪，如果矮人們手裡的武器不是從那群騎兵手裡搶來的，而是他們自己的巨斧鐵錘，鐵門根本就不可能堅持這麼長時間。

凱金聽到，同伴們每一個嘴裡都喊着“殺，殺光，統統殺光。”

他的同伴們對他們正在做的事情很興奮，凱金理解他們，因為他們被人類坑得傷亡慘重，他們對人類的恨意刻苦銘心！

分明，哪怕是将人類砍成碎肉然後扔進鍋爐裡焚燒都不足以減輕他們對人類的恨意。

分明，他現在本應該和同伴們做着同樣的事，品嘗藏在底下的人類的絕望至極的恨意，享受複仇所帶來的喜悅。

可事實上，凱金發現自己并沒有按照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做。

他在考慮，或者說在猶豫。

那個人類女孩的囑咐，以及她沉靜認真的眼神，此時仍然浮現在凱金的腦海中。

按理來說，他當時并沒有明确答應過她，人類的死活分明與他無關。

即便是今晚把整個鍛造廠内所有藏着的人類全部屠戮殆盡，他也不會有任何負罪感。

因為他并沒有錯，這是人類欠矮人的。

可是……為什麼沒有那樣做呢？

凱金忍不住想起不久前那幾個幾乎可以說是被他放走的人類。

是因為萊薇娅的話令他動容了嗎？

凱金絕不會寬恕人類，但是那個金發藍眸的人類女孩……凱金不會看錯，她的未來會達到一個令人仰望的程度。

或許，凱金猜測，這名少女未來會成為他們人類史上最強的大魔法師，或者徹底終結紛争内亂，推動人類達到又一個颠覆史書的新高度時代。

凱金雖然憎惡人類到了極點，卻也不得不承認人類确實擁有一些矮人乃至其他種族都不曾擁有的優點，尤其是當這些優點高度集中于人類的某個個體身上後，那簡直就像是寂滅黑暗中熊熊燃起的火炬，亦或是永夜中恒久不移的璀璨星辰。

這名少女會成為這樣的存在。

凱金不認為自己會看錯。

矮人一代代流傳下來的經驗告訴凱金，與這樣的存在敵對是不可取的。但如果能與這樣的存在達成合作，能夠收獲的利益又遠遠大于風險。

長遠來講，為了矮人一族的未來，凱金覺得他應該與那個人類女孩和平相處，至少，不應該故意與她結惡。

這是凱金直至現在才徹底理清的思緒。

既然如此，這群藏在鐵門之下，本可以随意殺掉洩憤的人類的生命就顯得重要起來。

于是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制止殺紅了眼的同伴們——

卻有另一道聲音比他更先出現。

“停下。”

一道泛着冰冷涼意的魔力随着聲音擴散開來，如一盆涼水兜頭而下，直接将矮人們的浮躁兇怒潑滅了大半。

矮人們的動作停下了片刻，但這股強制冷靜的魔力隻能作用一時，他們很快就因為被強迫制止而憤怒起來，卻又因為聽到凱金矮人語的呵斥，壓抑着怒氣沒有做出多餘的動作。

萊薇娅頂着矮人們的怒視，毫不畏懼地站到他們面前。

“我說，停下。”

凱金用矮人語複述了一遍。

他的同伴們立刻把不滿又不解的視線投向凱金。

為什麼要幫一個人類說話？

凱金向前了幾步，讓自己的身體橫擋在同伴們與萊薇娅之間，用矮人語簡短地解釋道：

就算殺了地下的那群人類，也不足以使我們洩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