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歇如今擔了左相的職位,是林阙之下權柄最大的人,可如今的世人隻當他是雲然。
是東宮出來的公子然。
沒有人記得名門雲氏的公子歇。
“雲歇是個死人。”雲歇淡淡道:“如今燕國雖元氣大傷,但他們内亂剛起,還不到嚴重的時候,此時若有外敵還是能夠做到一緻對外的,宣國國庫本就不甚豐盈,除了一個腿傷未愈簡賦雅之外,也沒有可以領兵打仗的将軍,此時是不宜與他們動手的。”
“可我隻是想恢複你的姓名,又不是即刻要派兵出征…”
“你是不知道燕國那個皇帝有多恨雲家。”雲歇扯出一抹笑來,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那皇帝是個沒腦子的,他不懂什麼朝政大局,他隻知道人家還有人活着,他就會發瘋,他就會不顧一切,就如同當初他以雷霆手段滅了雲家滿門。”
林阙極為緩慢的眨了下眼睛,心中有些後悔自己提這件事情。
他在雲歇面前很少會刻意遮掩自己的情緒,所以雲歇很快就發現了他的低落。
雲歇道:“無妨。”
林阙擡起頭來看他。
雲歇道:“我等着我的子阙将他五花大綁的帶到我面前,讓他跪着聽我究竟是誰。”
他此時是笑着的,眸光卻微冷,眼底醞釀着一片令人看不清的濃霧,神色暗沉,周深的氣勢也冷到了極緻。
林阙蹲在床邊仰頭看着他,幾乎不能呼吸。
就是這樣,
這才是雲歇。
他……喜歡的雲歇。
…
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四月裡,出了件不得了的大事兒。
先帝爺定下的太子妃,如今的未來皇後娘娘,主動上書請求解除婚約,聲稱自己要去闖蕩江湖。
民間都傳瘋了,隻道是斷袖皇帝為了不娶皇後逼着人家遠走他鄉,背地裡不知道嚼了多少舌根。
雲歇一個頭兩個大。
這些日子他過得算是極為悠閑的,林阙為了叫他好好養病,直接把人圈在宮裡了,平日裡看書的時間都不能超過半個時辰,更别提參政議政了。
滿朝文武甚至有人私底下誇皇帝英明,覺得皇帝給了他一個左相的職位,算是報了東宮相助的恩情,如今将人圈在空裡,跟架空又有什麼區别?
權利還在皇帝的手裡,好名聲也在他的身上!
若非雲歇對林阙知之甚深,隻怕也要信了這傳言。
他殚精竭慮數年,如今整日躺在床上逗弄貓兒,最勞累的不過是一天三碗苦藥,三天一次施針,叫雲歇自己來說,這就是極為舒坦的日子了。
林阙如今長了本事,雖不如當初林灼軍政一手抓的氣勢,卻也算得上是個英明的少年君主。
因這朝廷空着的位置實在太多,本次科考上來的多數都謀得了職位,還都是實實在在有活兒幹的地方,如今滿心滿眼感激皇上恩德。
寒門子弟沒有根基,輕易攀附不上世家,就隻能一門心思的為皇帝做事。
林阙如今這皇帝當的,痛快着呢,如今挨了兩句罵倒好,把他也捎帶上了。
“咳咳,”雲歇心中想着事情,被湯藥嗆的整張臉都紅了,“…這藥怎麼越來越苦,都放了些什麼東西?”
虎生站在一旁,手中捧着托盤,聞言小聲道:“公子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雲歇沉默了。
醫術高超的大夫,用的藥材自然也不一般,個個都有祖傳不肯視人的藥方,裡頭的用料不見得稀奇,但大多古怪的很。
有時候不傳出來,不見得是因為這藥方子多珍貴,而是怕病人不敢喝了。
雲歇也算是久病成醫,知道一點兒其中的門道,最後選擇不說話。
“公子先還說殿…陛下越發開朗,我瞧着如今公子才是活潑。”虎生是個腦袋笨的,至今還是不太能夠習慣這稱呼的轉變。
雲歇從前是個端方的公子,後來橫遭變故,也是個陰郁貴公子,偶爾也稱得上一句心思深沉。
如今計謀得逞了一半,又無人拘束,倒還生出了點兒少年時代都沒生出來的活潑。
雲歇笑罵:“打趣你主子。”
虎生習慣性的一側身躲過了他揮過來的拳頭,想也沒想就道:“這可不是我說的呀,這是陛下說的!”
完蛋。
虎生啪一聲捂住了自己的嘴。
雲歇愣了愣神。
又是林阙。
這半年多來,他身邊總有林阙,這個人已無聲無息的侵占了他的生活。
而令人感到害怕的是,雲歇居然沒有感到不适。
雲歇閉了閉眼,
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