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無法全憑感情而達到信任,那就拿捏對方的性命好了。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保證我自願。”邵秋起身走過去,自己伸手去摸他的袖子,“不過也就這一次,若是再來一次,你還不信我,我就要造反了。”
雲歇冷着臉将他按回凳子上,“你這腿還是少走幾步為好。”
邵秋順着他的力道坐下,仰頭等着他的選擇。
面前的青年人微斂着眉,陽光落在睫毛上,打下一片陰影,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瞬息間,雲歇伸出手,從衣袖中掏出了巴掌大的瓷瓶,從中倒出了一枚有半個小拇指甲那麼大的紫黑色丹藥,以極快的速度塞進邵秋的嘴中。
不等邵秋反應過來,緊接着就是茶水遞到嘴邊,不容拒絕的灌入。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十分通順。
“咳咳……”
雲歇動作太快,邵秋還是不可避免的嗆到了,他不顧形象的用衣袖擦着唇邊溢出的茶水,啞聲道:“你個潑皮!我還以為我說了這麼一番話,你還能良心發現給我信任呢。”
“語言是換不來信任的。”
…
清晨,
一輛最普通的馬車晃晃悠悠的出了京城,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城牆之上,青衣小厮推着以為坐在輪椅上的公子,遠遠的望着那輛馬車消失在遠方。
竹聲彎腰低聲道:“公子,如今宣京都空了,咱們要不要……哎呦!”
竹聲瞬間直起身子來,捂着自己被狠掐了一下的側臉,滿眼委屈,“公子,你幹嘛呀!”
“禍從口出,仔細你的舌頭。”
“……可是從前公子不也說過,要推了林家自己上嗎?”竹聲捂着側臉,嘟囔道。
“如今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林了。”
“我不明白,”竹聲小聲道:“公子是因為先前左相大人給您喂的藥嗎?可是咱們府裡的徐老先生不是說那藥沒有什麼作用嗎?”
邵秋腿疾多年,邵家自然是對這位長孫極其上心的,許多年來也請了不少有名的醫者,雖都比不上南山先生,卻也都是一方名醫。
這位徐老先生便是其中一位,雲歇前腳剛出邵府,後腳竹聲就拉着徐老先生過來診脈,雖然徐老先生當時說其中沒什麼古怪,隻是世上奇藥千千萬,竹聲雖信任這位大夫,心中卻也不是半點疑慮都沒有。
竹聲說完就又生氣了,“左相也真是,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給人喂了要命的藥,還要人為他死心塌地的辦事,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邵秋沉聲道:“閉嘴!”
竹聲終于悻悻閉上嘴巴。
邵秋目光投向馬車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笑容。
雲歇萬般失态,隻因四個字——關心則亂。
那厮嘴上滿是江山穩固,權勢地位,将皇帝那溢出的情意視而不見,每日都好似是這天下最薄情的郎君的模樣,隻是當局者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情誼了。
若真一世平安順遂,那這兩人這輩子也就止步于情義君臣了。
可偏偏生逢亂世,一不小心就是要丢了姓名的,若是真要那日日相伴的人變成一句冰冷的屍體,雲歇還能淡定麼?
就像雲歇說的,林阙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人,文治武功都是拿的出手的,他信任他的本事,覺得他此戰會勝,可是萬一呢?
萬一敵方有什麼不顯山不漏水的厲害人?
萬一林阙一不小心?
有許許多多的萬一,雲歇敢賭麼?
應該是敢的,卻也是怕的。
林阙收回視線,拍了拍竹聲的手,“回吧,還有許多公文等着處理呢。”
此番守好宣京,穩定後方,這一遭過後,才是真真正正的成了皇帝親信,天子近臣。
城外,馬車内。
雲歇懷中抱着暖爐,整個人窩在柔軟的皮毛裡,懶懶道:“此番行動是某私心,先生不必随我來的。”
“呸。”南山先生閉目養神,眼皮子都沒動彈一下,卻啐了他一口,“你這後生将老婆子的藥箱都收拾好了,還說什麼不必,我也是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東西沒見過,什麼事情沒經曆過,你不必在我面前演戲。”
“先生多慮了。”
南山先生道:“不就是去尋你那個皇帝情郎嗎,還什麼私心私心的遮遮掩掩,何必呢。”
“你也不必駁我。”南山先生在雲歇開口之前涼涼道:“說了老婆子我大半輩子什麼東西沒見過,兩個毛頭小子玩的拉拉扯扯的招數,着實沒意思的很,再說你那身子骨,我這幾個月點燈熬油的查醫術,你要是一個不小心死在外邊了,想讓我白忙活不成?”
眼見她還有繼續說下去的趨勢,雲歇連忙開口:“省的了,多謝先生。”
真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就沒見過她說這麼多話,今天可是見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