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的!”一個士兵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幹巴的餅子,惡狠狠道:“那陳國人也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這幾日總是挑釁完咱們就跑,就跟那泥鳅一樣抓不住!老子都快憋屈死了!”
且說這幾日,陳國人安靜如雞,隻有小股勢力一會偷襲村莊一會再在城牆下撒野,偏偏弓箭打不到他們的位置,等宣國的士兵一出城他們就立刻後撤,有着距離的優勢,宣國人根本就抓不到他們,這心中怎能不窩火?
“就是!他們若是怕了咱們,不如盡早退兵!像如今這樣做縮頭烏龜,這仗打的有什麼勁啊!”
這年頭當兵都是沒有銀子的,所以說征戰在外,這吃食是有國家管的,可是他們家中呢?
如今這世道本就難以存活,又缺了一個勞力,家人自是更加艱難,像是那種混出名堂的,哪怕就是一個小小的百夫長,就足夠讓家人吃飽穿暖。
而他們這種普通的大頭兵隻有打了勝仗的時候才能有機會瓜分賞銀,若是不幸戰死,國家也會給發銀子,隻是人都沒了,讓他丁點兒的銀子有什麼用?
此番與陳國作戰之前,他們還以為陳國是多麼厲害的對手,一個個都以為要腦袋不保,但打了幾場仗之後,雖然各有勝負,但也覺得對方也不過如此,大家心裡便都盼着打了勝仗之後的銀子了。
士兵們應和着,都表達着自己心裡的不滿。
在篝火照不到的地方,李成全蹭到趙忠時身邊,壓低了聲音道:“将軍,咱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書上也說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還沒打上仗呢!咱們士氣先被磨沒了。”
趙忠時輕撫着自己的胡須,濃密的的眉毛都壓了下來,腦中不斷思索。
這陳國人,究竟在想什麼?
不幸的是,他們很快就知道了。
那日雪停,風和日麗。
林阙正賴在雲歇懷裡不起身,指尖上纏繞着雲歇的頭發,鼻尖裡全是那日思夜想的清冷竹香,他隻覺得就此死了都甘願。
本是一副柔和景象,卻被突然闖入的士兵給打破了。
“陛下!”
那士兵僵住了。
之間營帳内,床榻上,赫然躺着兩個男子。
他二人都披散着頭發,身着寝衣,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一人胸前大敞着,露出飽滿的肌肉,而另一人卻是規規矩矩的扣着衣服。
胸前大敞着的人正是他們的陛下,此時正十分惬意的窩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
“……”士兵倒吸一口涼氣。
林阙頓時坐起身,将身側的人完美遮掩在身後,陰沉着目光看向闖入者,“擅闖朕的營帳,你可知道是何罪?”
士兵頓時反應過來,哆哆嗦嗦的磕頭,“陛下,陛下!我……草民是受了李副将的命令,請您到演武場瞧瞧,那,那陳國人投擲了許多屍體過來!”
屍體?
雲歇将手輕輕搭在林阙的手背上,在他将目光投過來時輕輕的搖了搖頭。
林阙将頭轉過去,“你先出去吧,朕一會兒自會去的。”
“草民告退!”
那士兵連忙退了出去,走遠之後才敢擡手順着自己的胸脯,大口大口的呼吸。
吓死了!
一朝天子,就這麼光天化日的縮在别人懷裡,那人還是個男的!
雖說這年頭斷袖之癖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這種床帏之事叫人撞破了還是不光彩的,他就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大頭兵,因着這次陳國實在是不當人,演武場上都亂做了一團,他是被随意指過來傳消息的。
誰曾想着一來,險些就撞破了膽子。
“我滴個乖乖呀!”
那士兵滿臉的驚魂未定,心想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他可再也不往前擠了。
身後的營帳内,林阙并沒有急着出門,而是轉了個方向将臉對着雲歇,“你怎麼看?”
“他們抛進來的定然不會是什麼好東西,誰知道那些屍首上有沒有沾點什麼,這幾日我看下那李副将不像是個傻的,如今不過是一時情急,隻消片刻便能重新冷靜下來,隻是要派人驅散演武場上的人,若真沾染了什麼,造成無謂的傷亡,就虧了。”
果然,約了半個時辰後,便有人過來,自稱是李成全派來的人,卻隻待在門口不肯進來。
“啟禀陛下,小人劉六狗,是李成全李富江身邊的千夫長,副将派小人來傳話。”
營帳内,林阙早換好了衣裳,張口說:“進來回話。”
劉二狗道:“啟禀陛下,不是小人不願意,是今日外面投來的屍體都是因為疫病死掉的人,軍醫們說有可能會傳染,最好不要四處走動,李副将還讓小人求求陛下,這幾日不要出營帳。”
疫病!
軍營本就是人群集聚,軍官們的營帳還好,底下的士兵多的是十幾二十幾個人住在一個帳篷裡的,若是一人染病,便是一整個帳篷都要完蛋。
一個帳篷完蛋了,周圍的帳篷還有好嗎?
饒是雲歇都瞪大了眼睛。
好生無恥的手段!
雲歇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緒,“他們竟然投遞了屍體,就不可能隻這一處,趕緊派人去搜查平城内部,再到各地抽調藥草過來……最重要的是水源,陳軍在上遊,我們在下遊,若是他們在中間動了手腳,他們自己的軍隊自然不會受到影響,可我們就難了。”
動物尚且不會在水源附近殺戮,自诩高出動物一等的人做這件事情自然也是令人不齒的,隻是他們連向敵軍投師這樣的事情都能做的出來,自然是早不要臉皮了。
“另外還要派人向宣京傳遞消息,緊急抽調醫者過來,若是等真出了什麼事情再來找人隻怕來不及。”
林阙重重的頭,“我會再派一隊人馬護送過去,像之前那樣被人調換了戰報的事情,絕對不可以再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