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好壞隻在廚子手藝,若烹調之人自己就抱着偏見,恐怕也難在烹饪一道上走出多遠。”
王大廚幽幽地看了姜菽一眼,沒有搭腔,于是陳大廚像個炮仗似的帶姜菽走了,還專門頂着王大廚的目光去庫房挑了兩隻大冬瓜,大有朝王大廚耀武揚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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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後廚如何,食堂到點還是要正常供飯。
現鹵的熱燒雞用大笊籬從鍋裡汁水淋漓地撈出來,砍去頭尾,從中一劈兩半,再均勻斬成數塊,各自裝在兩隻盤子裡。
面線絲絲縷縷,乍一看像面條,實際卻如松塔的金線油塔一碟四個裝好。
燴時蔬、冬瓜湯各盛一碗。
半隻酥骨燒雞,一碟金線油塔,一碗菜,一碗湯,雜役們用托盤一送,就是一位上官的午食。
等午食的風頭過去,後廚一下子泾渭分明起來。
昨天大家還零散着,怎麼方便怎麼吃,今天姜菽剛挑了個陽光充足的地方坐下,眼前就蒙來兩片陰影,陳大廚和牢飯兄搬着矮凳,一左一右地坐在了他旁邊,一副要和院子那頭的王大廚三人較勁的模樣。
陳大廚從身後拿出一口大碗,碗裡裝了斬好的燒雞塊,被他三兩下扣進了姜菽和旁邊牢飯兄的碗裡。
“多吃點,就吃他做的,氣死他!”陳大廚邊倒邊小聲叨叨。
今天似乎是有不少上官出去,後廚剩了二三十隻雞,就算留了暮食的份額,也夠他們私底下再吃點的。
姜菽謝過,然後啊嗚一口咬上了碗裡的雞腿,雞腿炖得軟爛脫骨,舌尖輕輕一挑就能分下來一大塊肉,還溫熱着的肉滑嫩多汁絲毫不柴,肉間金黃的油水順着姜菽咬過的地方緩緩下淌,滴落進下面的冬瓜湯中,給清淡爽口的冬瓜湯點上一層油潤。
長時間的鹵制浸泡讓燒雞的表皮呈現出一種金黃裡猶帶棗紅的顔色,筷子一撥,煮到半化的皮便被姜菽輕易地勾了下來。他把一隻金線油塔散開,在其中裹上軟爛的雞皮和挑開的雞肉,然後重新歸在一起,用手捏着一口咬下半截,燒雞的油香肉香混着金線油塔的面香,直接将他一上午的疲累一掃而光。
待肉下肚,再咕嘟嘟喝上半碗冬瓜湯,炖到如水的冬瓜一抿即化,齒間絲毫不覺油膩,隻有肉足飯飽的舒爽。
果然吃飯才是最能恢複元氣的!姜菽的眼睛亮了又亮,覺得王大廚雖然人偏執古怪了點,這燒雞的手藝真是沒得挑,跟小孔雀家的香酥葫蘆雞有一拼。
姜菽朝王大廚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清瘦的廚子脊背筆直,明明做得一手好肉食,自己卻像是一根枯瘦的老竹。
唉,希望人能想通吧,至少别因此交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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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吃完飯,收拾得差不多,姜菽主動接過了去送牢飯的活。
他出來也有兩天了,想趁機會去探望一下小孔雀他們。
給獄卒們送罷飯,姜菽找上當初帶他去見溫朝的獄卒,使勁說了幾句好話,終于換來片刻探望的時間。
他熟門熟路地跑去他當初的牢房,果然還未走近就先聽見秦正陽幸災樂禍的聲音。
“哈哈!高寺卿要回來了,你想好怎麼交代了嗎高小郎君?”
高至善八成在氣頭上,沒理他,那個陳纨绔倒是接了一嘴,“秦二你也别笑話别人,小爺我等着看你被秦尚書追出三條街的慘樣!”
秦正陽反唇相譏:“哪比得上陳小郎君一邊被陳昭容打手闆,一邊哭着背論語的美景啊!聽說上次問了十句錯了九句,把陳昭容氣得卧病三天呢!”
站在陰影處的姜菽:……
兩天不見,他的好獄友們還是這樣“相親相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