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想到那個亂七八糟的文檔,以及岑正平的拐彎抹角,不禁有些頭疼,索性走在了她前面:“算了,我陪你選吧。”
安苳看着她把後面的燈打開,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店面比較狹長,繞過前面的教輔用書,後面是雜志區。岑溪施施然走在前面,懶懶地說道:“都是老掉牙的雜志了,你有喜歡的都可以拿走。”
這都是多少年前的舊書了,岑正平竟然還擺出來賣。哪還有人買這些啊?再說,雜志作為娛樂性最強的書籍,比較适合放前面,岑正平放在這個位置,無異于雪上加霜。
安苳“嗯”了一聲,随意看了幾眼那些雜志,最後目光又落在岑溪纖細的背影上。
這是她為數不多的、可以正大光明盯着岑溪看的機會。
高中時,她喜歡尋找這樣的機會——岑溪看不到她,而她可以看到岑溪的時候。
岑溪各個角度的樣子,岑溪的一舉一動,都在她心裡掀起複雜的漣漪,這是她一直簡單的人生裡,第一種複雜感受。
她從不和别人讨論岑溪,不管是好話還是壞話,她不附和也不反駁,隻是靜靜地聽着。别人對岑溪的看法,對她來說,也是岑溪的一部分。
“……這裡都是古代小說。沒什麼意思。”岑溪經過一排貨架,停都不停地走了過去。
“嗯。”安苳含糊地應道。
“這邊是國内近現代小說。”岑溪腳步放慢了些,但也沒有停下來,隻是微微側頭問安苳,“你有什麼喜歡的嗎?”
岑溪不停,安苳就不停:“……沒。”
最後走到了工具書以及世界名著專區,也到了書店的盡頭,但安苳完全沒意識到,她隻是看着岑溪的背影。
也就沒想到,岑溪會突然停了下來。
岑溪似乎是轉頭要說什麼,安苳完全沒有防備,來不及刹住最後一步,整個人都向岑溪撞過去。
幸而岑溪沒完全回頭,不然鼻骨都要撞在一起,可離得太近,兩個人的氣息還是瞬間交疊在了一起。
淡淡的香水味萦繞過來,安苳窘迫又慌亂,想說“對不起”,卻看到岑溪皺着眉,一副很反感她靠近的樣子。
與此同時,岑溪快速往後退了一步,身體猛地撞到了後面的書架。
那書架并不堅實,她頭頂上方的一件裝飾用地球儀搖搖欲墜。
安苳睜大眼睛,喊了句“小心”,然後沖上去擡手按住了那個地球儀。
她松了口氣,随即一低頭,對上岑溪的目光,就發現自己幾乎整個人都貼在岑溪身上,甚至能感覺到岑溪身體的起伏。
她大腦空白了一瞬,竟然忘記了收回手,也忘記了後退。
岑溪撞得後背生疼,狼狽又惱怒,擡眼看向安苳,對方不錯眼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深不見底的海。
她戴了眼鏡,能看到自己在其中的倒影。
岑溪微不可查地皺眉。她想退開,卻發現自己退無可退,最讓她受不了的是,她竟然在安苳的凝視下有些臉熱。
離得太近了。她從來沒在清醒狀态下,和誰離這麼近過,近得像親吻的前奏。
……她為什麼要想到親吻。好奇怪。
可身體的感覺不會騙她,越是不想去想,大腦越是自動回憶那天的感受——那天她和安苳也好近,近得彼此之間隻隔着汗水,她教安苳和自己接吻,吮着對方的唇瓣,像渴了太久的旅人,終于找到了水……
酒後的記憶混亂,感受卻很清晰。
她記得自己的渴望。
那是從未宣之于口的,隐秘的渴望。
這一刻,那種渴望竟然再次出現——就如同那天醉意朦胧躺在床上時一樣,她現在也在渴望着對方能再近一點。
再近一點……
她看着安苳的嘴唇。微張的,很适合笑的唇瓣。
實際上隻有一秒鐘,可在這漫長的一秒鐘時間裡,她看着安苳的嘴唇,思緒恍惚,好像忘記了所有的事,隻想着安苳為什麼不再近一點。
“岑溪……”安苳舔了舔唇瓣,聲音很輕地說道,“對不起。”
然後她踮了下腳,用力把那個沉甸甸的地球儀往裡推了推,才收回手,後退了一步,關切地問道,“你撞哪兒了?疼不疼?”
她眼中的關切如此真誠。可她越是真誠,岑溪便越是為自己的反應感到羞恥和惱怒。
岑溪偏開頭,睫毛輕顫了幾下,站直了身子,冷淡地說道:“沒事。你選吧,就這些書。”
她覺得自己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