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白走到斜對面那一戶門前按下門鈴，不一會兒，小女孩過來開了門。

小女孩換了身衣服，臉上的血迹已經清理幹淨，頭發和他一樣還留着點水氣，她把門打開，說：“進來吧。”

傅白跟在她身後進了門，想到現在已經是末世，忍不住開口叮囑了句：“以後不要輕易給别人開門，現在到處都是吃小孩的怪物。”

喪屍自然不用說，末世沒有了法律的束縛，人心難測，就算是親人朋友間也有可能為了物資你死我活，再說也不知道放進來的人有沒有被喪屍抓咬從而感染。

小女孩把傅白領到沙發前坐下，條理清晰地開口：“如果你是想搶我的物資的話，剛剛你就不會讓我回家，而是當場挾持我。”

“當時我家大門并沒有關，加上我一個小孩獨自逃跑的情形也側面證明了家裡面已經沒有其他人，就算有其它喪屍，沒有循着動靜追出來也肯定是被鎖在某個房間内，威脅不到你，憑你的身手還有手裡那把刀，完全可以直接進門搶。”

“至于你被喪屍抓到從而感染的可能性，剛剛是我全程在吸引張阿姨……喪屍的注意力，你是從它身後接近擊殺喪屍的，這把刀目測有七十二厘米，你剛剛也一直和它保持着一定距離，壓根沒有近身，被病毒感染的概率比我小的多。”

傅白心想這小孩還挺聰明，他把手裡的蛋糕遞了過去：“見面禮。”

小女孩接過蛋糕：“謝謝叔叔。”

“……”傅白頓了頓，還是沒忍住，“我大學畢業才兩年多一點。”

“我才五歲。”

“……好吧。”

小女孩拿着袋子轉身去了廚房，她搬了個凳子到矮櫃旁，甩掉拖鞋踩了上去，拿了兩個杯子出來，又從櫃子裡拿了兩個茶包拆了包裝分别放到杯子裡，然後放到飲水機下，選擇泡茶的水溫接了兩杯熱水。

小心地把兩杯熱茶端到一旁的托盤上後，她又拿出盤子把傅白帶來的蛋糕裝好，配上兩把小叉子，轉身又去櫥櫃和冰箱一陣翻找，把各式巧克力糖果餅幹用一個水晶果盤裝起來，一并放到托盤上。

坐在沙發上，透過廚房門看到小女孩忙上忙下的身影，傅白斟酌了下用詞，閑聊般的開口問道：“現在隻有你一個人在家嗎？”

小女孩端着托盤出來，“嗯，爸爸媽媽都去首都出差了。”

傅白從細瘦的手裡接過托盤，把蛋糕端到她面前的矮桌上，“嘗一下這個蛋糕，裡面是草莓和芒果的。”

這是一塊四四方方的戚風蛋糕，綿軟細膩的糕體中間是一層輕盈的慕斯，裡面包裹着酸甜可口的果肉，小女孩吃了一口就停不下來，這些天來備受折磨的腸胃感覺無比舒适妥帖。

她已經連續七天都餓着肚子，她在這些天裡，隻靠着平時藏起來的小零食和自來水裹腹。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等來救援，每天隻吃一塊半個巴掌大的餅幹或者拇指大小的巧克力來維持最低生命體征，其餘時間都是喝個水飽。

雖然全屋都安裝了淨水系統，自來水也能直接喝，但小孩子腸胃嬌弱，一直餓着加上猛灌冷水，有一天晚上她肚子疼得滿身冷汗，還要死死咬着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蛋糕不大，三兩下就吃完了，小女孩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胃裡還覺得空落落的。

傅白把另外一個蛋糕推到她面前，這是一個橢圓形的輕芝士蛋糕，綿密濃郁，入口即化，她一連吃了幾口才放慢速度。

勺了一小勺送進嘴裡，小女孩享受地眯了眯眼，開口道：“那天一看到張阿姨進門，我就覺得她不對勁……”

當時張阿姨的眼神呆滞，瞳孔渙散，沒有一點反射光，她之前在電影裡看過，瞳孔放大到這種程度的不是死人也是深度昏迷。

屋内明亮的光線下，張阿姨的皮膚呈現出極為暗沉的青灰色，胸膛沒有起伏，就這麼僵直地站在廚房裡，一動不動，喉嚨發出“嗬嗬”的氣音。

她當時出于直覺，沒做聲，把腦袋從廚房門邊縮回來，小心翼翼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她正想上網查一下這種症狀可能是什麼病，看要不要叫醫生，卻發現信号中斷了。

她在書裡看到過，如今全球總共有上百萬顆人造衛星，自從上世紀開始就沒有出現過一次網絡中斷的案例。

她從櫃裡翻出望遠鏡，爬到窗台上湊到窗邊往下看，就看到街上混亂駭人的一幕。

後來的那幾天她都戰戰兢兢地躲在房間裡，白天門外還比較安靜，到了晚上，張阿姨就開始在屋内四處走動。

一開始是漫無目的地在屋内來回走着。

伴随着遲緩的腳步聲和“咯咯”的骨頭摩擦聲，房門外走廊上的燈自動亮起，她躲在床底下瑟瑟發抖地盯着房門，透過門縫看到了門廊上的大片陰影和瘦骨伶仃的腳踝輪廓。

開始的那兩天，那個身影經過門外，走了兩步到了走廊盡頭後，就會轉過身又經過門外走開。

但從第三天開始，它好像察覺到了什麼，走到門口的次數變多，停留在門外的時間也越來越久。

某天，它僵硬地彎下腰，姿勢扭曲地趴在地上，試圖透過門縫往裡看，她當時看到這可怖的一幕，死死地捂住嘴才沒有發出聲音。

那天之後，她就躲在房間的浴室裡，拿浴袍和毛巾結結實實地堵住門縫，再翻箱倒櫃拿出香薰全部打開，擺在被堵嚴實的門縫下，又把通風系統調到最大功率。

那天開始她就沒出過衛生間，裹着床單被褥睡在浴缸裡，房間裡所有之前藏起來的零食都被她收到書包裡，也被拿到了衛生間。

但就在隔天晚上，她半夜被一陣響聲驚醒——是它在房間門外一下又一下地拍門。

拍門聲整整持續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太陽升起，房内才安靜下來。

于是在幾小時後，她把所有必備物品都塞到書包裡，還用保溫杯裝了滿滿一杯自來水，趁它待在廚房的時候，悄悄跑出屋外。

“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小女孩放下叉子，端起一旁的熱茶喝了一口，說道：“我發現它在一整天裡，正午的時候行動最遲緩，幾乎就是一動不動地待在廚房，到了太陽下山以後最為活躍，而且聽覺和嗅覺都靈敏不少。”

“天氣不好的時候也會比一般的正午靈活很多，陰天的那兩天中午的時候，它也會在客廳慢慢走動，我推測這是因為天氣熱的話，身上的水分蒸發快，機體耗能增大，所以進入休眠狀态。”

“它們似乎開始有了記憶和思維，我想，在那種情況下它還能知道我在房間裡，很有可能是我沖馬桶的聲音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響起，所以它确定了房間裡有人。”

小女孩放下杯子，歪頭想了想，又說道：“還有，除了白天氣溫升高會讓它們行動變緩這個弱點外，它們眼睛也有一定程度的退化，直愣愣的，遇到牆壁就會一時轉不過彎來，并且在強光下也會受到影響。”

她指了指客廳那占據整面牆的落地窗：“其實我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一拐彎就撞見它了，不過因為當時太陽剛好照在客廳，它在另一頭的陰影裡，隔着陽光，所以沒看到我，不然我現在就不能坐在這裡吃蛋糕了。”

她攤了攤手，又提起叉子送了一勺蛋糕進嘴裡，眼睛眯了眯。

傅白沒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

他也注意到了，人變成喪屍後視覺受損，似乎是個近視加嚴重散光，和人不同的是，越是黑暗的環境它們看得越清楚，越是明亮則相反，此外，聽覺還有嗅覺則加強了好幾倍。

這幾點是他通過這些天拿着望遠鏡觀察得來的。

他這幾天都拿望遠鏡觀察街上的情況，一開始的混亂後，大街上已經沒有活人，目之所及隻有身形僵硬的喪屍在漫無目地晃蕩，而且白天大街上沒有看到多少喪屍，也沒有太多參照。

他雖然也察覺到喪屍在白天行動緩慢，晚上則會活躍一些，至于其它的比如正午的時候行動最為遲緩和會進入休眠狀态，天氣熱的時候行動也會受影響，以及漸漸變得有記憶和會思考等他都是完全沒察覺。

現在的小孩都這麼聰明的嗎？他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拿了根杆子都不知道怎麼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