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府正門。
李星鹭擡腳邁過熟悉的門檻,内心卻有些恍惚,多久沒有光明正大的走過正門了?她一時間記不起來。
這回自然是由沈舟雲領頭,一行人直奔賬房而去,直到他們即将抵達,管家譚貴才帶着幾名小厮匆匆的迎過來,他邊賠笑邊道:“沈大人,有失遠迎,老爺他今日不在府中,故不能親自接待……”
家裡出了樁這麼大的命案,死者還是譚老爺的嫡親女兒,這時候他竟然不坐鎮府中,而是離府去了?
李星鹭本能感覺到奇怪,但沈舟雲的聲音很快就蓋過了她的思緒,隻聽他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譚貴:“辦案所需,本官要查看譚府的奴籍名冊。”
“大人有需要,小人自然要全力配合,隻是奴籍名冊被老爺掌管着,小人也不清楚它的存放之處。”
譚貴不愧是能做到譚老爺心腹的人,即使被沈舟雲不給面子的打斷了話,他臉上也沒有顯露出分毫不滿,笑容反而堆砌的更大。
他的兒子譚修怎麼就沒繼承到他的一丁點兒眼力見呢?
李星鹭在心底暗自嘲諷着,卻聽到沈舟雲用極其冰冷的語氣回應道:“本官倒從未聽聞有哪位家主需要親自保管府上奴籍名冊的,既然譚管家不知道名冊的下落,那本官就讓人幫你找一找。”
他話音剛落,身後幾隊提刑衛整齊的出列,擺出一副要将譚府翻個底朝天的架勢。
好嚣張,好不按套路出牌。
李星鹭一邊感歎一邊去瞧譚貴的反應,他許是沒見過沈舟雲這樣我行我素的狠角色,饒是再圓滑也忍不住僵了臉色。
“當然,若是在其它地方尋到了名冊,本官可要治你一個擾亂查案的罪名。”
沈舟雲的威脅卻還沒有結束,聽到他這番話,譚貴愣是在涼爽的秋夏季節被吓出了滿頭大汗。
李星鹭心想這黑臉唱罷,也該到紅臉上場了。
她抓準時機,語氣輕柔的開口:“譚管家,我素來敬佩您謹慎,想您剛才也是因此才推拒沈大人的要求,隻是官府中人本就有權力查問各府各家的人員戶籍名冊,就算是老爺在此,也會配合的,您說對嗎?”
她絕口不提譚貴在名冊下落上撒謊的事,而是幫他找了一個借口,卻又不斷的提醒他沈舟雲的身份地位,暗示他别再不識時務。
李星鹭也沒料錯,譚貴的确是個精明的人,他立即就接下了她遞過來的台階,殷勤賠笑道:“是小人剛才想岔了,大人是官府中人,這名冊自然有資格查看,小人這就為您去取。”
沈舟雲聽了,倒也沒有再為難他,隻是阻止了他去取名冊的動作,轉而吩咐提刑衛去他所說的地方将名冊取來。
李星鹭注意到譚貴的神情在沈舟雲的命令一出後變得有些不自然,她心中不免疑惑,但是當她将名冊翻開看過一遍後,頓時明白了他神色異常的原因。
依據名冊記載,譚府近一個月來竟然有七名仆役不知所蹤!
這個失蹤人數已經不能夠用巧合來解釋了,可是譚家卻并沒有上報縣衙,若不是沈舟雲親自前來索要譚府的奴籍名冊,或許這件事還要一直被壓着。
怪不得譚貴一開始要撒謊不讓他們拿到名冊,李星鹭甚至懷疑他剛才說要親自去取名冊,實際上也是想避着他們先對名冊做些手腳的。
“譚管家,你能否解釋一下,貴府近一個月來失蹤七人,為何官府卻沒有得到消息?”
沈舟雲臉色陰沉得像一個活閻王,仿佛下一秒就要取走他的命,直把譚貴吓得險些站不穩。
李星鹭見譚貴心驚膽戰的抹了一把汗,他似乎想要強裝鎮定,但回答時的聲音卻掩不住顫抖:“這七人消失的時間不算長,還不好下斷言說是失蹤,況且先前便有奴仆偷跑的事情發生,老爺不想生事端,這才把事情按下來。”
“七個大活人消失了,你們卻隻怕生事端?”
沈舟雲冷笑了一聲,把名冊啪的一聲摔到譚貴臉上,後者卻連動也不敢動。
李星鹭見狀咽了咽口水,她能理解沈舟雲的憤怒,但她還有更關心的事情。
名冊上對失蹤七人的介紹一一浮現在李星鹭眼前,這七人中隻有一名女性,就是隸屬于藥房的藥劑師楊丹——她會是那名被毀容的藥人女屍嗎?
身旁的沈舟雲終于沖着譚貴發完一通怒火,李星鹭走過去,附在他耳邊提起了楊丹的事。
沈舟雲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态度冷硬的讓譚貴去尋來平日裡與楊丹走得近的譚府仆役,等人被帶到,李星鹭根據屍體上能辨别出的特征一一詢問她們,經過一系列的對比求證,她最終确定那具無名女屍的真實身份就是譚府藥劑師楊丹。
“我的确抓了一名譚府婢女來試藥,不過我也不知那婢女的身份……”
陳銳的話語回響在李星鹭的腦海中,因為原主在藥房打過雜,她很清楚藥劑師的穿着與普通婢女并不一緻,而曾經多次到訪譚府的陳銳也不至于對譚府婢女的着裝毫無印象,但他卻把楊丹形容為婢女——他真的了解楊丹死亡的内情嗎?
李星鹭對陳銳的供詞本就存疑,女屍身份的揭曉更讓他話語的可信度降到最低。
“你看一下。”
這時沈舟雲突然遞過來幾張紙,李星鹭一臉疑惑的雙手接過後,他才詳細解釋道:“這是梁予的供詞。我在發現譚雨淼才是和陳銳私通的人之後,想起你曾說她通曉藥理,那時我便認為翡雲草的事應該與她脫不開關系,畢竟梁予隻是個繡娘,但譚雨淼卻是正經的譚府小姐,她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取用翡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