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兩日後,吳瓊對外宣以病重,其心欲速歸吳,張昭則盡快處理軍政事務,組織長隊舉幡扶孫策靈柩歸吳縣去。
孫權令陳武攜親衛隊伍于暗處保護這一行人,他行于隊末,而張昭領于前,扶柩長隊前後足足相差一裡路,浩浩蕩蕩,卻寂靜野野。
悲壯而龐大的送喪隊伍緩緩前行,初夏的陽光冰涼無溫,傾灑在素衣缟幡上,明亮而刺眼,一衆人,皆垂首不語,默然哀悼。
孫權借着自己行于末,迎着陽光,偷偷任由淚水滑落臉頰。
吳瓊的馬車與孫策的棺椁不過七尺,馬車在後,她總撩開簾帷,悲望前方的一方木棺。
白發人送黑發人,心中悲痛難以言表,那裡躺的是她的長子,她最愛的長子……
謝清纓與徐辛夷左右伴于吳瓊身旁,盡心照料。而曹亭,單獨以一小轎置于單馬車上,另有孫翊、孫匡監視與旁。
唢呐凄凄,哀綿萬裡。
漸漸地,無數人的淚水被風吻幹,此行路上,皆無言無聲。
倏然間,孫權敏銳地察覺到遠處有腳步聲靠近,前者一隊十五六人步履急促而笨重,似攜重兵武器,鬼祟異常。後有一人單獨行動,輕快如羽。皆掠過他這末尾之隊。
似是猝不及防,也似早有防備請君入甕,刹那間,一支箭矢勁朝扶棺隊伍射去。
衆人驚詫慌亂間,隊伍疾速内攏,住将士急向孫策棺椁方位聚攏,鐵力以肉軀相護。
陳武果斷發令道:“列陣!護衛嗣主!”并領一隊步兵舉盾往箭矢來的方向奔去,恰是時,兩旁道路裡湧起數十伏兵,随陳武一同沖前,拼命斬之。
似是數日的壓抑難得以發洩,循着陳武的騎迹,數十、數百乃至上千将士皆擁上前去,欲剁賊子而大快。
“護衛棺椁!”張昭擔心将士們皆沖上前去砍賊,無人保護孫策遺體,遭遇偷襲,便親帥麾下折回,死死守在棺椁旁。
乍覺馬車一陣劇烈的颠簸,徐辛夷察覺不對勁,當即起身執劍挑開簾帷欲察敵情,并吳瓊與謝清纓于車外,卻乍覺胸口一陣沸騰,嘔吐至極,不得不扶車作嘔,久久難止。
而另一邊孫權已輕馬追至曹亭轎旁,再看前,有三個黑衣人正與孫翊激戰,似是不敵。料孫匡武力不足,緊急之際,竟被呂蒙拽丢至一旁,“四公子莫上前,小心刀槍無眼。”
語罷,呂蒙沖上陣去,驚得孫翊大斥:“休得助我,讓我一人挑之三!”
“三公子快快後撤!”呂蒙較之四五年前,以身壯而敏捷,不似當年徒有勇猛之力,他細查賊子弱點,疾速一擊斃其一者之命,割其頭顱,執手而呼。
衆将見隊中有賊,急忙執矛回沖。孫權趕來不禁傻了眼,孫翊隻是按照計劃稍稍作擋,呂蒙怎地真将人給誅殺!
“呃!”沒有絲毫多餘的猶豫,孫權立時捂住胸口而佯作跌落馬下,聲之響亮,引得呂蒙不得不注意到他,忙将賊子頭顱抛開,上前去扶孫權。
趁呂蒙離去之際,孫翊也佯作被打敗,趴于地上難起,然手仍将槍緊握,一手支地,合力以待迅速起身。
果然,眼瞧那餘下兩個賊子鬼祟地沖于曹亭轎中,撩開簾帷,确定轎中之人是被五花大綁的曹亭。
風馳電掣間,隻見那兩賊子竟欲倒刺槍于其脖頸間。
“阿蒙避開!”孫權起身而拾弓箭勁發,呂蒙才發現些許端倪,欲急回身,卻料此番距離已遲。
曹亭轎外,孫翊疾速起身将槍橫掃賊子,斷作上下兩體,立時斃命。孫權一發勁箭橫貫另一賊子胸膛,其妄想掙紮之際,孫翊再補一刺槍,送其歸天。
呂蒙又持纓槍于隊間,大聲呵斥麾下将士:“諸兵聽令!回列隊中,若有違者,斬!”聞言,十數、幾十乃至百餘人方意猶未盡地歸于隊列中,呂蒙叉腰徘徊,将之一一訓斥。
孫權上前與孫翊低聲道:“我聽弟妹狀況不妙,快去看看。”
孫翊:“?”
未及猶豫,孫翊收槍而往前隊尋去,他知兄長的聽覺很好,但這似乎有點太離譜了罷?
遠處,孫翊見謝清纓小心翼翼地扶着辛夷,可辛夷還在作嘔,一手扶轅,一手緊持佩劍,幾欲掙開清纓。
“醫者何在!!”孫翊急上前奪過辛夷,将她細細抱在懷中,安撫道:“後軍無礙,夫人莫憂、莫憂!”
辛夷被孫翊這一攬抱,更覺胃裡似翻江倒海,嘔吐不止,她費力推開孫翊,嗔道:“都怪你這莽夫!身中胎兒擾我困矣!”
孫翊:“啊?我?我!”
孫翊喜得嘴角亂飛,又手忙腳亂,欲上前又怕辛夷生氣,愣愣傻傻地問清纓:“嫂嫂她!她是何時之事?!”
謝清纓歎笑道:“方才之事。”語罷,見孫翊歸來,她便回到馬車轎中,守于吳瓊身旁。
“夫人、夫人!讓我好生看看!”孫翊喜極而泣,擁辛夷而緊抱,久不願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