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令身子後撤,杏眸微撐,将他眼底稍瞬即逝的殺意看得清清楚楚。
“你……松手。”
嘉魚斂去眼底寒意,松開張福令的同時頭也偏到了另一側。
張福令看着嘉魚的後腦勺,問道:“可有見頭戴面具的人路過此處?”
頭戴面具?嘉魚眉梢微挑,他回頭正眼看着面前的少女,溫潤的眉眼染着些許質問。
她是在懷疑自己?
“沒有。”嘉魚冷聲道,竟是個沒良心的,方才若不是自己,她隻怕早已深陷泥潭,結局唯有一頭撞死的份兒,還能留口氣在這裡質問他?
張福令撇嘴,哼了一聲,撐着膝蓋離去。
沒看到就沒看到,這般冷漠做甚?
待張福令走遠,嘉魚雙手撐地站起來。
方才他察覺到張福令有清醒的迹象,出屋門後,并沒有往遠處去,而是試探地推了一下隔壁的房門。
出乎意料,竟然可以打開。于是他閃身躲了進去。
屋外對話聲一字一句也全被他聽了去。
就在嘉魚慶幸自己逃過一劫時,猛不防聽到張福令和王蒙的對話裡提及了自己。
她派王蒙跟蹤自己?
轉念一想,自己來路不明,确實惹人懷疑。
為了能順利留在張府,他必須要打消張福令的懷疑。
嘉魚如是想。
于是,當二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嘉魚抄小路先張福令一步來此,阖眸假意熟睡,這樣,她便沒有理由懷疑到自己頭上,況且,此事本也和他沒有半分關系。
*
張福令尋到末莉時,她正靠在膳房不遠處的水榭裡睡大覺。
是天氣的緣故麼?怎的今日大夥的覺兒都這麼多?還會無緣無故、不分地點的睡。
張福令上前搖醒末莉,“怎的在這裡睡着了?”
末莉揉着眼睛回神,她來取消暑藥的路上忽然困意難捱,她猜想自己染了暑氣,想來水榭稍坐片刻,誰成想,這一坐,就睡了過去。
“末莉,你往日可有過這種情況?”張福令心中敲起警鐘。
末莉搖了搖頭,忽然有些後怕地看向張福令,“奴婢不曾染過暑氣。便是小姐,也是這些年來頭一次中暑。”
張福令點頭,她體性偏寒,不易中暑,今日之事,實在蹊跷,她拍了拍末莉的肩頭,“先回去。”
張度廂房内,兄妹二人對面而坐,神色嚴肅。
“二哥,我猜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有人給我下了汗蒙藥。”
“而且……”張福令咬着飽滿的嘴唇,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張度緊張地盯着幺妹,“而且什麼?”
他萬分慚愧,明知今日不平,怎能将幺妹放心留在此處返去下棋!
“我醒來時,衣衫……有些淩亂。”張度臉色一沉,張福令趕忙擺手,“不過我并未受傷,許是見我轉醒,他跳窗跑了,王蒙親眼瞧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張度屈指扣桌,“是嘉魚?”
一側的王蒙接過話,“應當不是,屬下與嘉魚相處了一段時間,如果是他,屬下一眼便能認出來。”
是了,她方才去尋末莉,嘉魚正靠在樹下睡覺,況且那條路通達敞亮,如果是他,自己開門時就該瞧見他的身影。
張福令的腦子亂成一團,她緊閉雙眼,試圖在衆多冗雜又錯亂的線團裡,尋到線頭。
“朝堂看似神人共悅,實則爾虞我詐不盡其用,哪怕我們謙讓未遑,他們依舊不依不饒!”
張度握拳砸在桌子上,砰一聲,打散了張福令腦海裡的線團,線頭得以捕捉。
“他們的目的,毀我清白,破壞西賢王府與将軍府的婚約。今天的百糧湯裡下了藥,他們本打算利用嘉魚營造假象,卻不料嘉魚并未喝湯,以至于他們一時自亂陣腳,待他們重新議出對策,奈何彼時我已有轉醒的迹象,歹人才不得不逃離。”
兩将聯姻,隻怕是天子都要忌憚一二,遑論朝臣百官。
百官!為何顧明來得如此巧合,偏偏要今日下棋!
“來人,去查查顧明最近見了誰!”張度怒道。
入夜,躁意總算褪去幾分。
山道蜿蜒綿長,千萬人魚貫而前。
張度緊跟在張福令身側,四下掃了眼方輕聲道:“他未與誰相見。”
“下以傲接,上以意迎。惡狼唯利是求,看不上不足果腹的蝼蟻。”
張福令像是早有預料,顧明年近三十,受宗正員吏,平日裡負責記錄各大宗譜,拉他墊背都會被硌一下,又怎會有與他為謀的心思。
“二哥不必着急,隻要我們小心謹慎,狐狸定會露出尾巴。”
張度點頭,眼下,隻怕是着急也解決不了問題,敵人在暗他們在明,唯有小心敬慎。
然,還是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