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沈小姐送了衣服過來。”
末莉抱着一個托盤來到小書房,彼時嘉魚正伏在桌前練筆路,張福令呷了口茶,示意末莉等一下,轉頭對嘉魚道:“好生練,比前幾日好多了。”
嘉魚擡眼,幽幽掃了眼末莉懷中的托盤,随後對着張福令勾了勾嘴角,“好。”
張福令離去後,嘉魚立馬擱下手裡的筆,他甩了甩僵硬的手腕,百無聊賴地翻看着壘在桌上的書。
忽然,一本格格不入的書籍吸引了他的注意。
嘉魚抽出書,将頭靠在背椅上,舉着胳膊将書撐到臉上方,原本慵懶的神情随着頁數變化也變得越來越古怪,他放下搭在左膝蓋上的腿,神色緊張地看了眼門口。
張福令試完衣服回來小書房時,嘉魚還保持着她走時的動作,甚至沒擡頭看她一眼,張福令狐疑地湊上去,“嘉魚,還在寫嘛?”
一股獨屬于女子的馨香氣息撲來,嘉魚垂着的頭,輕輕嗯了一聲,控制着狼毫在紙上用力地遊走。
張福令注意到嘉魚越來越紅的耳尖,又瞧了一眼窗外,“今日是有些熱。”
就在嘉魚将要松一口氣時,張福令話鋒一轉,“但也不至于熱成這個樣子吧。”
張福令湊到嘉魚跟前,關心道:“嘉魚,你若是生了病可不許瞞着。”
嘉魚視線亂飄,他飛快捂住了耳朵,極力壓抑着聲調,“無妨,是被蚊子咬了。”
張福令點點頭,他的手背上也有幾個包,紅紅的腫了一片,他不會每日都用自己的血去喂蚊子吧……
張福令想囑咐他一句沒事兒别往草堆去,還未開口,嘉魚從旁側飛速起身,悶聲道:“我先走了。”
筆直如松的背影帶着些慌亂,還險些被門檻絆倒,他撐着門框穩住身子,腳步更亂。
“……”張福令将目光放回桌面,她拿過桌上的宣紙,無奈地搖了搖頭,嘉魚這幾日過來的無比勤,隻是運筆的方向依舊沒什麼進步。
“小姐,香料曬好了。”
君影端着竹簸萁站在門前台階下,原本消瘦的臉蛋養了些肉出來。
“好,送去東廂房吧。”
自打納閑居被火燒了後,她便搬去了東廂房,眼前水患頻發,餓浮遍野,依張度的意思,準備去郊外招募流民來幫工建房。
也不知道進度如何了,張福令坐在窗前,抓了一把曬好的香料湊到鼻子前嗅了嗅,與從前娘親所用的香料味道一模一樣。
她将手裡的香料塞進香囊,貝齒貼着白線将其咬斷,一個圓潤的香囊便成了。
這幾日張福令想了又想,許是嘉魚早年的生存環境缺乏愛,才導緻他冷漠無情,既然要糾正他的性格,需得讓他先感受到關愛。
加之他之前為治水出了不少力,合該表示感謝。
所以,她決定送一個驅蚊的香囊給嘉魚。
張福令剛将香囊放好,隻聽門前末莉喚了一聲二少爺,不待張福令起身相迎,他已經走了進來。
張度的面色有些許凝重,撩袍坐下時,帶着一股厲風。
張福令倒了一杯茶推給張度,舒緩的眉眼忍不住蹙起,“發生何事了?”
“福澤寺下藥之人有眉目了。”張度猛灌了一口茶,咬牙切齒道:“是三皇子!”
“三皇子?”張福令的眉頭緊了幾分,冷靜地分析道:“三皇子的母妃是個心氣高的。定不會甘心三殿下隻當一個小小的郡王,但茹妃出身低微,娘家靠不住也就算了,後宮又有姑姑壓她一頭,他們若想要出頭……”
張度接過話,“三殿下必須要有一門可觀的親事,才能助他成事。如果他的王妃母家手握兵權……”
說到這,兩人心中巨是一涼,放眼歲安城,再也沒有比張福令更合适的人選了。
“所以他便想要毀了我的清白,逼迫西賢王府退婚,然後娶我入門。”仲夏的午後燥熱無比,張福令的脊背卻生出一陣冷汗,當今太子平庸,朝中早有異議。
如果太子被廢,屆時他定然會以各種理由說服父親擁護他;如果太子依舊穩坐儲君之位,那麼他借父親的兵權奪位……
張福令不敢細想。
“日後一定要小心這個人。”張度揉了揉太陽穴,他派人追查許久,才從一個小和尚嘴裡套出三言兩語,可不待将人羁押回來,小和尚先一步被滅了口。
目前他們既沒有證人,也沒有證據,明知歹人逍遙法外,卻無能為力。
唯有自己多加小心。
*
嘉魚從張福令院子出來後,為了洗脫嫌疑,他故意去找了王蒙,這幾日他都會有意無意讓人看到他的行蹤,不然府上出事,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要懷疑他這個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