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哥哥乃同輩魁首,得天家重視,天家自然想要時時親自教導。”張福令莞爾,“我那日來尋蕭哥哥,還瞧見永安公主前來慰問。”
說完,張福令低低呀了一聲,“瞧我這記性,永安公主是來尋您的。”
姑娘羞赧地垂下頭,“我當時吃味兒,幸好蕭哥哥适時解釋了,不然,可不是要鬧大笑話。”
西賢王妃聽到這,臉色微僵,永安公主,何時來尋過她?他們二人,不曾有過任何交集啊。
但怕張福令多心,西賢王妃還是點頭,“是有這麼一回事兒。”
張福令自然沒有錯過西賢王妃片刻的怔愣,今日這番話,她是故意說的。
井市裡謠言四起,張福令吃沒吃味兒先放一邊,若是放任謠言不管,難免會損害兩家聲譽。
可西賢王妃卻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脾性,她多少要提醒一下。
若是和穆蕭與何姣姣當真如百姓那般傳言的關系,由她出面,多少會損傷兩家甚至三家的關系,倒不如由和穆蕭的娘親出面。
西賢王妃自然聽出了張福令的題外話,待張福令離開後,忙命令婢女去外頭打聽,果不其然,奴婢帶回來的話,比張福令的三言兩語要嚴重更多。
“去把蕭兒叫來。”西賢王妃按壓着發脹的太陽穴,臉色難看至極。
這些話,傺傺一定有所耳聞,不然也不會大費周章告到她這裡來。
她知曉傺傺性格穩重,今日這番話,她有心也好無意也罷,這事兒,隻有自己出面,才能将損失降到最低。
不多時,傳話的婢女去而複返,道和穆蕭并不在府上。
“怎會不在府上,可有說去了哪裡嗎?”
婢女搖頭。
“王爺在哪裡?”西賢王妃又問,面色凝重起來。
婢女縮了縮脖子,依舊搖頭。
西賢王妃擺擺手遣散左右婢女,單手撐額,柳葉眉緊蹙到一起。
當年,他們千方百計同張家結下的親事,絕不能就此結束。
城外,一輛馬車碾過塵土飛揚的土路,沿路卷起千堆落葉。
落葉紛紛揚揚直到一條溪流邊,方姗姗停住腳跟。
“籲——”
和穆蕭收缰,待馬車停穩,他翻身跳下馬車,将馬凳安置在車門處,“父親,慢些。”
随着車門一聲輕響,一位年近天命之年、身着素樸長袍的老者走下馬車。
“有事家中說便是,何必跑來這種荒郊野嶺。”西賢王負手走到河邊,溪水潺潺不絕,目光遠眺,秋日的楓葉染透半座山,悄無聲息印入碧海藍天。
原來不是荒郊野嶺。
和穆蕭後腳跟來,與西賢王并肩而立,“此番景色,父親可還滿意?”
西賢王隻地點點頭,并不多言。
和穆蕭接着道:“隻是可惜……”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身旁不怒自威的父親,到嘴邊的話醞釀半天沒脫口。
西賢王從美景中抽回目光,“可惜什麼?”
“兒子聽說永安公主最喜紅色,卻囿于深宮之中,與自己心心念念之物失之交臂。”
“永安公主?”西賢王蹙眉,他正正對上和穆蕭的視線,審視着這個個子已經超過自己的兒子。
和穆蕭心虛地撇開頭,就聽到西賢王一聲冷哼,“你隻記得永安公主喜紅色。可記得你自己的未婚妻,自幼喜歡鮮活之物,多愛景色山水?”
和穆蕭張了張嘴,不待他在說話,西賢王接着道:“此處景色宜人,你既已回來,該帶着她遊走交心,一除相思之苦。”
“父親,我……”
“不必再言。”西賢王淡淡打斷和穆蕭的話,思緒連同目光又回到周遭的景緻中。
他懂得和穆蕭的心思,隻是,祖輩伏低做小才,換來他們今日這般有利的局勢,怎能因個人情愛而放棄大好的機會!
西賢王在心底默默歎了一口氣,暗恨和穆蕭将兒女情長看得比功業偉績、門楣光耀重。
和穆蕭還想在說幾句,然西賢王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你此次做了逃兵,坊間百姓,乃至天家皆早有怨言,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與将軍府退親嗎?”
這個時候與将軍府退婚,百害而無一利。
和穆蕭自然也清楚,可是他瞧着漫山遍野紅彤彤的楓葉,心底總忍不住想起深宮中的何姣姣,她那樣熱烈的性子,實在不該被困在深宮。
相反,傺傺安靜恬淡足不出戶,倒是适合在宮裡過活。
這話若是被張度聽去,他定然先是冷嗤一聲,随後掄起拳頭狠揍和穆蕭一頓。
張福令從西賢王府回到家中,彼時天色已晚,天邊的最後一抹晚霞随風淡去,隻留下幾絲淡痕。
她提着食盒先去了一趟張度的院子,楚緒懷孕不能食寒,便隻給張度留下幾個,随後提着食盒往自己院子走去。
月洞門前,嘉魚一身勁裝靠在樹下,卵圓的胡楊葉黃中摻綠,幾片靜靜落在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