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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蟄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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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王執意調八牧田的馬,”他冷靜下來說,“是想通過我限制南北衙的兵力。怎麼讓我聽話?打唐頌的主意。”

秦衍目前擁有執掌大秦馬政的絕對權力,但他的身份仍是君王的臣下,中書門下兩省通過的诏令,他不能抗旨不遵。

他列舉了一堆借口一直拖延着不調馬就是想盡量同恭王對換利益,花鳥司失勢,他原本就想把這個機會讓給唐頌,供她謀權謀利。在兩人未經商議之前,唐頌默契的接受了這個機會,并且成功利用。

慎王宮變時挾持了唐頌,她那次果斷丢刀的決定幫她打通了皇後一方的人脈。

恭王以為秦衍答應調馬是服從,其實是他單方被蒙在鼓裡的一場交易。這場交易起始于恭王向歧州發送急函,他有所求,唐頌有所需。秦衍和唐頌相隔兩地,把一場交易的雛形逐步完善,秦衍回京後和恭王面談,談出了皆大歡喜的結果。

唐頌在他颌下一聲輕歎,“看似我和恭王都讨到了好處,其實是多方俱損的一件事,南北衙本該為天子所用,國庫本無必要支出一筆額外的費用組建天子親軍,軍隊一旦組建起來需要長期耗資,資費從哪裡來,歸根結底是四方百姓的賦稅。”

無權事小,這才是她、燕序齊、杜郁茂和常子依不安的根由。

“另建新軍絕不是恭王一人能想出的主意,”秦衍道:“他應該是受溫緒慫恿。秦哲已經同從前大不一樣,待平康軍組建成形,他真正擁有兵權後,三王的争鬥會更加激烈,而内争糾葛隻會耗費朝野内外的人心和國力。”

唐頌說:“不能再暫安現狀了。秦戎钺是為大秦江山養馬的王,不是受人掌控、殘殺手足的刀。”

秦衍則道:“唐頌是為大秦江山戍邊的将,不是在廊下挨冷受凍的擺設。”

他們要改變自己的處境和當下的局面。

唐頌聽着他隆隆的心跳說,“如今的大秦需要一位能夠統一上下所有人心的君主。恭王、燕王和齊王迄今所為都是在分裂朝堂,而非為大局着想,人心因他們浮動搖擺,始終無法安定。”

“可能這就是父皇遺诏中沒有立儲的緣故。”秦衍一肘支着頭,一手把玩着她的長發,“謀私欲者,不足以登大位,而朝中有位蟄鱗。”

藏伏的真龍鱗鳍豐滿時,定會扶搖直上,一飛沖天。

唐頌翻了個身,趴在枕邊說,“這次是五千匹馬,下次不知會是什麼诏令,殿下要提防恭王。”

她的發從他掌中滑出,秦衍望着長發任意流淌的面前人說:“溫緒的真面目還未查清,你在太極宮當差也要留心防備。”

“當然,”唐頌在秦衍再次伸手時問,“八牧田怎麼樣?”

秦衍一手沒入她的發間,梳理着她的發絲:“馬場很大,馬匹很多,可惜沒有人陪。”

唐頌不解,“秦戎钺,你麾下有一幫人馬作陪。”

“他們都不是頌頌。”秦衍握緊她的發尾。

唐頌垂眼一笑,“秦戎钺,你真黏人,比銀子還黏人。”

秦衍将她攬到面前,挑着斷眉逼視她問:“唐司長不喜歡我這樣?想讓我怎麼改?罵我狗氣?”

遭遇連聲質問,唐頌眼神無辜,欲言又止。

“唐司長,”秦衍冷笑着問:“除了我秦戎钺,誰還能黏着你在床上談政務,幹正事?”

唐頌仍未說出半個字。

秦衍醞釀着火氣,待他要發作的時候,她伸手摟住他的脖頸,仰視他說:“秦戎钺,我說不喜歡了麼?”

欲擒故縱。

他一敗塗地。秦衍俯首投降:“有多喜歡?”

反将一軍。她防不勝防。唐頌給出一字:“很。”

秦衍不滿意,“不許搪塞,不然我不放過你。”

“在長安,我有朋友,沒有親人。”她眼底微波蕩漾,“秦戎钺是我的親人,他黏我,我歡喜。”

秦衍覺得唐頌像是個披着人肉皮囊的妖,闆闆正正套在官服的她是人,失去官帽束縛的她是另外一個魂。

她不是朱門閑簾後長大的姑娘,她的刀斬斷教條而不是被其馴化,她的話裡不講規矩,她想說風就說風,想說月就說月。秦衍是邊境長大的兵卒,對浮華聲色的忍耐克制是他命裡的招牌,他引以為傲的招牌卻屢次被她擊潰。

但是鑄就她魂魄的不僅有風月還有傷痛。

他陪她回顧她的傷痛,她的過往,“忘不掉就銘記,痛時,我在。”

“嗯。”唐頌,鼻腔裡突然湧出一股酸意,她輕笑着掩飾,“唐鈞曾說秦戎钺脾性頑劣,我當時信了。”

“你二哥沒有看錯人,”秦衍輕撫她的唇角,“秦戎钺隻在頌頌面前是副人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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