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戎钺。”她喚他。
他擡眸,眸中掠過一瞬的詫異,一瞬的驚喜,常駐他眸底的是愛意。
她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但當這雙眼眸看向她時,她便得到了救贖。
“頌頌。”
見她要起身,他從坐凳上起來,靠近塌邊來扶她,她摟住他的脖頸,賴在他身上,央他坐下。
“如何?”他問:“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好了,完全好了。”唐頌額頭貼着他的,點點頭,“我不想喝藥,太苦了,你瞧,涼涼的。”
他早知她退熱了,輕聲嗤笑道:“頌頌好嬌氣。”
“我隻在秦戎钺……”
他鼻梁輕輕揉搓她的,接上她的話:“頌頌隻在秦戎钺跟前嬌氣,好麼?我慣着你。”
她癡眼望着他,怔怔點頭說好。
“聽話,再喝幾頓藥,好麼?”
“好。”
秦衍隻字不提那晚的事,隻擡手輕撫她頸間的那道舊傷,“甲胄修補好了,跟剛鍛造好時的一樣。”
唐頌又點點頭,齉着鼻子問:“生病時,我鬧人了吧?鬧你了麼?”
他垂眸看她,她撇開目光回避,“我不想嬌氣了。”
秦衍瞬間失笑,一手撐在塌上,斜着身子來找她的眼睛,“方才答應過的,頌頌不能反悔。”
她躲開他的視線,逃進他的懷裡,額頭抵在他的肩上,再不說話。秦衍一臂攬過她的腰,擁緊她,阖眼嗅她頸窩裡發梢上的氣息。
“頌頌,你自管去做決定,其餘的我秦戎钺給你擺平。”
她不知自己是否應當舉起橫刀,漠視一切。而他明白她的痛苦和掙紮。
她沒有回應,他不再提起。
“我又瞌睡了。”
“頌頌睡,我守着。”
她不依,“秦戎钺,跟我一起。”
眼前這扇潮濕的窗使唐頌想起了她跟秦衍在長安擁有的那扇小窗。
天外被它稀釋成一層淺薄的光暈,避在它的靜谧之後,她可以崩潰,她可以脆弱,她可以毫無遮掩的落淚。
她可以蜷縮在一人懷中,安然入夢。
再次蘇醒時,她的塌邊坐着一位姑娘,托着她的手掌為她上藥,她瞥了她一眼,笑道:“唐将軍醒了。”
唐頌望着她單純靜好的側臉問道:“金烏怎麼樣,還算勤快吧?”
在河州時,金烏接受唐頌的安排,跟着梁落聲行醫,幫忙照看傷員。
落聲笑着點頭,“他人可聰明呢,又有力氣,很能幫上忙的。”
唐頌聞聽此言放下心,她起身說:“我自己來吧。”
落聲來攙扶她,唐頌順口問道:“落聲,秦衍麻煩你來照顧我的麼?”
落聲支吾了半晌才道是。唐頌略作思忖,看向窗外半問半答的說:“今日城中要堪會那件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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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吐蕃王室發來的求和書,請諸位閱過。”
燕序齊言畢,将信箋遞出,杜郁茂接過閱後,傳給常子依,就這樣,信箋依次往下傳遞。衆人圍坐在沙盤擺放的長桌邊上,秦衍位置坐得随意,在燕序齊的右手位,所以是最後一個閱看這封求和書的人。
消息早已傳遍全營:吐蕃王室提出懇求,請大秦一方放還松珏的妻兒,隻要這一條件達成,吐蕃一方将歸還大秦的失地涼州,吐蕃兵馬也将從大秦境内撤軍。
所以,信箋上所言大緻如此,不會有較大的出入和新意。
“罪臣常懷葵藿傾陽之誠,因一時冒昧無知,枉縱幹戈,殺傷無數,自兵興以來,嗟悔無及。望貴國原宥,如能重修和好,願以涼州交質,撤軍于大秦全境,從此各守疆理,罪臣比贊敬上。”
秦衍打開後隻瞥了一眼,便将其反扣在了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