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他和沈陵川去江城盤查李家的底細,自是把江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摸查了一遍,宋成軒是從前的帝師,又是江城書院的院長,還和江城知府是姻親關系,當然也在其中。
可他得到的消息裡,這宋家可隻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宋嘉榮,一個叫宋钰,表字嘉盛,在軍中有幾分威望,前兩日才升了千戶,還是沈陵川親自遞的折子。
沈陵川依舊沒有應答,他大抵已經猜到了那姑娘的身份。
這宋家從前在京城是有幾分根基,可随着宋成軒定居江城之後也就不了了之了,這些年走動得近的也無非就是自己嫂嫂的娘家,若他沒猜錯的話,那姑娘應當是城西槐雨巷秦家的女兒,刑部左侍郎秦敬方的獨女秦姝落。
他不由得想起,前幾日還在審議城郊刺殺一案之時,問及其他的看法,旁的官員都是揣測要麼是軍營中人,要麼是豢養的私兵,再不濟也是山匪,偏他來一句,“嗯,也可能是江湖俠客。”
将場面攪動得混亂不堪,後邊便再也沒人問他的看法了,當真是個老油條。
沈陵川猜到了的,蕭洵未必就不知道。
他隐約記得秦家好像是有這麼一個女兒,二十好幾了也不曾出嫁,年歲是小宋钰一些,叫他一聲哥哥似乎也正常。
他看着消失在人群之中的女子,眼眸微眯,冷聲道:“你說他們會是什麼關系?”
兄妹?還是情妹妹?
沈陵川一瞬間就捏緊了手中的香包,他悶着一口氣,喉間上下蠕動,平靜道:“并未聽說宋家小公子定親了,應該隻是普通朋友。”
可這話誰都不信。
說起定親這事兒,秦姝落有話要說,她與宋钰是去年定的親,因着她名聲不大好,所以也不想太過招搖,便不曾廣告天下,而且那時宋钰也還想再拼一拼,兩人便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低調。
是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汴河邊,擠滿了圍觀龍舟比賽的人。
秦姝落站在人群之外根本看不到,宋钰一個提溜就把她拉到了隔壁的屋頂上,秦姝落都忍不住驚呼。
看着河中瘋狂賽跑的幾條大龍舟,屋頂都爬了,她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了,大喊:“快一點!再快一點!”
宋钰蜷着膝蓋坐下,看着她這般活潑熱烈,忍不住笑出聲,想起那年嫂嫂剛嫁過來的時候,和他們一塊兒打水漂,那精準的力道一點都不輸男子,能飛十好幾個漣漪。
他忍不住贊道:“嫂嫂真是好手法。”
範南汐驕傲道:“那當然,你不會真以為我是什麼規規矩矩的世家小姐吧,我小時候也是上房揭瓦,爬樹鑽洞樣樣都行的人。”
宋嘉榮聽了,站在一旁笑出聲。
範南汐還高高擡起下巴,懷念道:“笑什麼?我還有一個表妹,她比我還貪玩,不過人前卻裝得體貼溫柔,弄得每回出去玩都是我挨了責罵,她躲一旁笑我,等你們見了就知道,她肯定也能跟咱們玩到一塊。”
“這般有趣,那我定要見一見。”
那時宋钰便好奇道。
如今見了,果然是個活潑的性子。
瞧這大嗓門,呼喊的架勢,恐怕從前給人助威呐喊的活兒沒少幹。
秦姝落站在屋頂上呐喊,免不得引來一些異樣的眼光。她故作端莊地坐下身子,假裝沒看見那些眼神,然後柔聲道:“其實我平日裡也不這樣,這屋頂這般高,我還是很害怕的。”
宋钰聽了,直接笑倒在瓦片上。
“阿落——”
他喊道,聲音裡盡是笑意,惹得秦姝落都不好意思了。
猛地一掐宋钰的胳膊,厲聲道:“不許笑!”
“好好好——”
宋钰捂着肚子,盡量不出聲,卻依舊笑得臉頰疼。
笑着笑着忽覺手臂上有一道冰冷的觸感。
他低頭一瞧,隻見是一把精緻的匕首,外殼上面還鑲嵌着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看向秦姝落,隻見她不自覺地撫摸一下頭發,随意道:“聽說你升千戶了,我在我爹房間裡找到一把不值錢的匕首,就勉強送你吧。”
匕身鋒利,削發如泥,刀鞘鑲鑽,價值連城,這樣的寶貝竟說是不值錢的東西。
宋钰不禁把人摟在懷裡,靠在她肩上,輕聲呢喃了一句,“阿落,你怎麼這樣惹人憐愛。”
“哼哼——”秦姝落哼唧兩聲,沒回他。
而這樓頂,恰恰就在茶館左側面,兩人一舉一動,皆落入旁人眼中,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