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什麼時候停的,許嘉檸全然不知道,車啟動了有段時間,還停在原地,雨刮器來回沖刷着光潔的玻璃。
沖着第三次見面的男人背影問“會再見面嗎”,已經是她長到22歲做過最張揚的事。
男人清瘦有力的手臂線條,不拖泥帶水的動作,以及那不含深情卻說話溫和有神的眼,無論哪一項都讓這個夜晚變得有些不一樣。
許嘉檸并未料到,那晚給人的記憶如此深刻,她的腦海像是裝了時光機器,時不時地,不受控制地回退到故事發生的時間點。
她毫無意識地将下班的時間調到了和那晚差不多的時間點,去停車場。
有時候早了幾分鐘,許嘉檸便刻意放慢了腳步,裝作漫不經心地欣賞停車場旁邊的風景。
天色太暗,除了路燈下斑駁的樹影,其實什麼也看不清,所以許嘉檸也并不會逗留太久,頂多是十分鐘的事。
她努力将所有的刻意盡量摒棄,潛意識裡期待着偶遇,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然而一次也沒成功。
許嘉檸在這一周的時間裡又不斷地安慰自己,他或許并不是學生或者教職工,隻不過是出現在學校裡的路人,這樣不知身份姓名的人想再碰面确實很難。
她清楚地明白這些道理,于是她将未能再次相遇歸咎于緣分太淺,索性将這事擱置過去,不再為此分神。
周末,許嘉檸的店照常營業,休息時間,往圖書館來的學生少了很多,她倒是也樂得清閑,整理起了書架來。
書架上中間正面位置放的是一些她買的當下暢銷書,書本已經不是原來封裝的厚度,有了被翻閱的痕迹。
而放在其餘位置的書籍則幾乎沒什麼人打開,她踩着凳子将書籍的擺放位置換了換,冷門書也擁有同樣被看見的機會。
剛從凳子上下來,人還沒站穩,田爽的電話來了個措手不及,她差點要摔倒。
田爽給許嘉檸接了個單,實驗室老闆請大家喝奶茶咖啡。
“要不今天麻煩許老闆送貨上門?”田爽一一報完大家點的項目,語氣輕佻。
“我若是說不呢。”店裡沒有客人,許嘉檸開了免提,口頭拒絕着,手倒是很很勤快,将豆子放進咖啡機,另一邊開始準備起剩下點單裡的果茶。
“嘉檸,我們的情誼都不抵不過這1000米的距離麼。”
田爽沒什麼談判的技巧,每當她要敗下陣來時,都會使出這最後一招殺手锏。
相處四年,許嘉檸早已經适應了她的套路,知道如何應對她。
隻是今日,反正閑來無事,許嘉檸應下了這個差事。
咖啡和果茶做好後,許嘉檸在店門上挂了臨時走開的牌子,專程去物理實驗樓給田爽送貨上門。
“你可終于願意來我們實驗室了。”田爽在物科樓門口翹首以盼,終于盼來了許嘉檸,她順手接過許嘉檸手裡的咖啡袋,從身後推着人往樓梯旁走。
“也是天氣涼快一點了,我才願意走出空調房。”許嘉檸打算送到物科樓門口便折身回店裡。
田爽當即看出了許嘉檸要撤退的意思,立刻将剛剛接手的兩袋咖啡送還了一袋回去,“想不到這咖啡還挺沉,爬樓梯太費力了。”
許嘉檸看田爽這麼費勁心思,便知道她今日叫自己來目的不單純,佯裝剜了田爽一眼,“說吧,今天這麼費勁心思讓我上樓去,目的何在。”
田爽擠着笑臉,“去了你就知道了。”
兩個人剛從三樓樓梯口拐過來,許嘉檸便知道了田爽的目的,走廊盡頭的辦公室,男人剛從裡面出來,側身拉上了辦公室的門。
許嘉檸目光遠遠地落在他身上,即便隔着幾間教室的距離,她也能清楚地分辨出來,這和那晚幫她換車胎的男人别無二緻。
這個側臉,那晚她在綿綿細雨裡看了半個小時。
“嘉檸,走了。”田爽扯了扯愣在一旁的閨蜜,她雖知道傅教授很有魅力,但是這麼直沖沖地盯着别人看,待會兒傅教授走過來看到了,還是有些許尴尬,畢竟他是老師,自己是學生。
師生之間的這點敬畏之心,田爽還是有的。
“爽,這位就是你說的傅教授?”許嘉檸收了收目光,确認道。
“厲害,隻是看個身影就能分辨出來?”
“我見過他。”
許嘉檸沒說,她認識。
她隻能用見過,見過三面而已。
今天,她才在特定的地點,知曉了他的姓氏,身份,外加辦公地點。
心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
許嘉檸陪着田爽往她的實驗室去,就在傅教授辦公室隔壁,一整面牆的距離,兩人在田爽實驗室門口擦肩而過。
她的眼睛甚至不及他的肩頭,他的目光并未低下半分,看起來并未認出她。
許嘉檸猶豫着,要不要打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