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聽到有村民喊着京州城來的都不是好人,若是此刻說自己是京州城人士,定會再次引起風波。
事實證明雲疏月猜測對了。
村民們聽見他們從滄州城而來後,神色都舒緩不少。
孫漁生也是其中一個,他聞言後眉目舒展開,遣了衆村民回屋歇息,他由他兒子扶着在前邊帶路,邀雲疏月等人到他家叙話。
跨進貝殼村的大門,入目便是一車寬的泥濘主路,村民們的房屋錯落在主路兩側,均是矮小破敗,已是星月高懸的時辰,卻隻零星見幾戶點了燈,其餘的全摸着黑。
孫漁生作為村長家境也未好些,房屋一樣的矮小破敗,隻是在人進到屋内後,吩咐兒子點了一盞油燈。
雲疏月等人的打量早就落進了孫漁生父子的眼中。
孫漁生開口道:“我們村的情況諸位也見到了,村子裡空房很多但久未住人,若是諸位不嫌棄,我家正好有兩間空屋子,住一晚也無妨。”
“如此甚好,隻是叨擾孫村長了。孫村長别擔心,我們會付房錢的,不知是否有飯菜,趕路太久也有些餓了,哦,飯菜我們也會付錢的。”
雲疏月話說完,孫漁生更是難得露出些笑意來,讓兒子趕緊去準備飯食。
“粗茶淡飯,不值幾個錢。”
“能有一口熱飯吃已經是極好的了,此時什麼飯對我們來說都是美味,錢肯定要給的,總不能白吃不是?”
雲疏月輕柔地說着話,見孫漁生臉上笑意更多,似是松懈下來,也能與他們四人笑談幾句,與在村口時完全不一樣。
沈酌聽了半天話,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孫村長,村民們緣何不讓外人進村?可是受過什麼迫害?”
雲疏月也是目光灼灼地等着,想聽聽緣由。
隻見孫漁生面上的笑意一僵,嘴角下耷,愁得臉上的褶子都深了,隻一味歎氣,什麼都不說。
雲疏月看向沈酌,二人都懂了對方想說的話,這個村子一定受到過極大的迫害。
不一會兒孫村長的兒子孫二福來招呼着大家去吃飯。
陳舊的木桌上擺着三個菜,全是素菜甚至一點葷腥都不見,雲疏月這才恍然到孫村長說的“粗茶淡飯”并非是自謙。
四人紛紛落座起筷,無人多言什麼。
總沒有吃人家的還要挑三揀四的道理。
隻是,雲疏月實在是疑惑,滄州城離海還有些距離,中間隔着些村鎮,不知道吃海鮮也就算了,為何貝殼村就在海灘邊也不吃海鮮?
這般想着,雲疏月也就這般問了。
“海鮮?”孫漁生像是沒聽過這事兒,聽到雲疏月的解釋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說話都有些發抖,“那大海可是不能去的呀,海裡有水鬼,會死人的!”
“怎麼會?滄州城邊上的村鎮也時常會有人出海撈些海魚吃。”林冤也覺得奇怪。
誰知此話一出,孫漁生父子倆都驚慌起來。
“不能吃!不能吃!那些東西有毒,吃了也會死人的!”
雲疏月聽着死啊死的,忽然覺得背脊骨都發涼,不禁打了個顫,用手撫着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林冤以為她冷着了,想要解下外袍給她披上,隻是剛解開結就看到“趙公子”已經為雲疏月披上了外袍。
攥着繩結的手驟然捏緊,骨節都泛着隐忍的白色,林冤盯着雲疏月身上的那件雲水藍外袍,似要灼燒了它。
雲疏月猶未察覺,隻覺得披上之後确實好了些,不由将自己裹得更緊。
沈酌見此,嘴角泛起笑意,繼而又問道:“孫村長,你們此前可是發生過這樣的事?”
“是啊村長,我吃過海裡打撈起來的東西,還炒出來給桑麻和昭雪吃了,我們三個不也活得好好的嗎?是不是你們誤會了啊?”
雲疏月還是有些不太信孫村長說的話。
吃海鮮吃死人這種事不說絕對沒有,但概率極小,除非是有人對海鮮重度過敏又同時食用太多且治療不及時才有幾率導緻。
可在孫村長的嘴裡,仿佛吃海鮮會死人是一件必然發生的事,再聯系之前孫村長說的海裡有水鬼。
這怎麼都不像是真實會發生的事,倒像是人為散播的謠言。
隻是為什麼要散播這樣的信息呢?
聽了雲疏月的話,沈酌不由得看向她,又掃過對面的桑麻和林冤。
她會燒飯?
他們兩個還吃過?
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他也想吃。
面對雲疏月的追問,孫漁生顯然不想再多說了,他交代了房屋的位置便回房休息。
四人吃好飯,收拾好碗筷,也回了屋。
雲疏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她問着身邊的桑麻:“桑麻,我今日竟然覺得趙公子像極了來雲府救我那日的沈酌,你說我是不是瘋了?”
“诶?沈酌來的那日,你有沒有見到他長什麼樣?”
桑麻打了個哈欠,“我那時也暈乎乎的,并未瞧見,小姐睡吧,沈小侯爺現在正在流放呢,哪能在這兒跟您遊山玩水。”
雲疏月還想再問,卻發現桑麻已經睡着了,她睜着眼看着屋頂想着孫村長說的話。
另一間房裡,林冤假寐,窗外黑影一閃而過,沈酌持劍起身外出。
四個人裡,隻有桑麻睡得安穩。
貝殼村海灘邊,除了海水和沙灘,再無其他,哦,還有等候沈酌的雁書。
“這個村子有情況,你去查探一番,我會在此多歇兩日等你回來。”
“公子,我們的目标是要趕緊到北地與老爺他們彙合,不可在此耽誤時間啊,老爺都已經傳信來問何時抵達了。”雁書勸道。
沈酌聞言一肅,“我們的目标向來是安天下定民生,去往北地也不過是為了實現這個目标,此時既碰上了就不可置之不理!你跟在我身邊多年,竟不明白這個道理?那老頑固既來問,你便如實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