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本該融入廢墟之中的季言心聽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那個印象裡一直拒人于千裡之外的聲音,此時近在咫尺,小心翼翼喚着她的名字:“季言心,快醒過來。”
百裡翊進入幻象之中,終于在埋骨坑底找到季言心。可他看見她的時候,她已被紅繩五花大綁,沒了聲息。他探不到她的心跳,亦探不到原本即便被壓制依舊洶湧澎湃的靈力。
“季言心!”他再喚她的聲音裡,帶了幾分不安。他斜睨着一行人偶,怒氣橫生,理智卻告訴他莫要發作。
這些人偶雖看似詭異,身上卻帶着神力。原本他以為是樂遊要入魔,怕魔氣傷害季言心追了上來,沒想到竟發現了神力!神族要重新現世?可登仙台到處彌散的魔氣又是怎麼回事?
百裡翊用盡各種法子,都無法将季言心喚醒。眼看着人偶們朝着自己這個入侵者張開了紅繩織成的網,無論天斬如何将它們一次次撕裂吞噬,人偶都能無限重生。
重生後的人偶每被攻擊一下,毫無聲息的季言心身上便會裂開血痕。他才明白,破不開這個遊戲,她便會永遠地迷失其中。
人偶們自百裡翊出現開始,便對季言心怒目而視,不停叱責:“你沒有心!你欺騙了我們!”
“既然你們說她沒有心,本座再給她一顆便是。”百裡翊當即抽離出自己一個元神,将元神之心注入了季言心體内。
須臾,季言心兀自有了心跳,百裡翊緊蹙的眉宇舒展開來。
她睜開眼,第一眼看到他:“你怎麼來了?我以為……”話說到這裡的時候,她避開他的視線,有些慚愧,“我以為,這次我一個人能行。”
百裡翊一邊幫季言心解開紅繩,一邊道:“這次非同小可。”
季言心察覺自己體内似乎充沛着百裡翊的力量,想起方才隻覺自己死過一次,蹙眉,問:“你……”
“無需多言。”百裡翊打斷她,看向退回各自位置的人偶,它們猙獰憤怒的表情變得木讷,“能讓它們平靜下來就行。”
季言心瞧着百裡翊并未受傷,便也放下心來,卻更疑惑:“它們為何說我沒有心?沒有心我如何修得出心花,再說,沒有心的人如何能活得下去?荒唐。”
她越說越是憤憤不平,人偶們怎的如此不分青紅皂白,還險些要了她的命。如若百裡翊不來,她可能真的會死。
百裡翊并未回她,心下隻有一個念頭,這些帶着神力的人偶說她沒有心,定是有什麼蹊跷。如今她身體裡的心髒是自己的,如果日後要元神全部回歸,季言心,必死無疑。
季言心見百裡翊眉頭擰作一團,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心下又不安起來:“可是我身上……發生了什麼?”
“沒有。”百裡翊淡淡道,不想多言話鋒一轉,“先想法子出去。”
季言心瞳孔驟然一縮:“連你也沒有辦法單靠力量破除這困境?”
百裡翊搖頭。
“無礙。”季言心指着一排草人,“人偶們讓我猜它們身上的兩句話哪句為真,你來之前我已猜對了一半,把剩下一半中再找出真話,想必就能離開。”
“那他是怎麼回事?”百裡翊指着灰色的琉璃仙君。
“我此前猜錯了,讓他變成了這樣。我們先猜别人,死而後生,想必即便有轉機也得在最後。”
人偶的聲音又在埋骨坑回蕩起來:“新娘了有了心,遊戲繼續。”
季言心走到若芙和微蘭面前,人偶暴怒前,她原本想選她們一直在一起。可經曆了一遭生死,她隻覺之前似乎都太順利了,便問百裡翊:“你可了解若芙與微蘭?”
百裡翊瞧着草人白布上的兩行字,卻道:“這說的不是她二人,是……庭皇。”如此,便能解釋人偶身上的神力了。
季言心驚道:“庭皇?但是若芙微蘭頭頂的字是雙生?”她可從未聽過創世神是雙生這回事。
百裡翊冷笑道:“仙族向來如此,比神族小人太多,隻想讓你們看他們所希望的。”
季言心好奇問:“庭皇是雙生的話,還有一個是誰?”
“也是庭皇。”
“就像兩個九罂?”
“庭皇一體雙生,女相創造,男相毀滅。他們不能同時出現。”
季言心恍然大悟:“那我懂了,我差點兒就被誤導!這個必須是這句才是真話。”說着的時候,她已來到草人面前,用手指着右邊那句,再用詢問的目光看着百裡翊。
百裡翊點頭,季言心才對着人偶念了出來:“我們日日在竹林玩送親遊戲,可我們從未在一起過。”
随着話音落下,煙火再次照亮埋骨坑,季言心如釋重負地笑笑,慶幸活過來後沒直接沖着人偶說出另一句話。
眼下還剩銀臨子、神屠、顧予三人,以及未知的琉璃仙君。
百裡翊看了看剩下三人連着的話,沒多同季言心說,便直接指着神屠道:“我們躲在暗處,伺機而動。”接着又指向顧予,“我很害怕,怕被人需要被人愛。”
季言心不可思議地看着接二連三的人偶歡呼聲,以及絢爛的煙火綻放滿整個埋骨坑。最後她視線落在百裡翊絢爛光芒映照下的臉上,看得出神。
她第一次與他相遇,正是在埋骨坑,他輕輕擡手便使坑内惡靈灰飛煙滅,天斬于其中炸開,也似這般耀眼。
待四下又恢複陰冷的平靜,季言心問:“你怎知這兩句是真話?”
百裡翊道:“這兒表面如此詭異陰暗,一看便是庭皇的男相主宰的遊戲,心向光明那一面被隐在暗處,所以能讓你看到的皆是毀滅。”
季言心又指了指以金繩與自己連接的草人,疑惑着:“那為何我這句生即是死,死而後生,瞧着并不是毀滅之意。”
百裡翊擡眼瞧着她頭頂的字,道:“所以你是變數。”
如今隻剩銀臨子與琉璃仙君,兩人盯着連接銀臨子的草人看了半晌,沉默了半晌。
季言心打破了平靜:“你知道這寫的心是何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