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陽城,雲來客棧中。
蘭霁正在床上打坐,調理着好不容易恢複的内息。陽光從客棧的窗子灑了進來,映照在他溫潤如玉的側臉上,蘭霁整個人就沉浸在這種光芒裡,散發出和煦溫暖的氣息。
長赢再次醒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蘭霁和窗外的日光都晃得她眼暈,暴脾氣的長赢扭過頭,沒好氣地開口說道:“大清早的,這傻小子倒是勤快······”
她本以為昨日傷勢雖然重,但畢竟自己天賦異禀,今日這傷勢總會好些。但她一探内息,簡直無語凝噎。從前多重的傷勢也比不過這次涅槃,她的修為簡直跌倒了谷底!
還好這是在凡人界。若是在六界中,她受了這麼重的傷,隻怕活不過三日。
“小黑,你醒了·······”
長赢正在心裡盤算着,就聽見身後的蘭霁喊她,她怒而轉身,卻看見蘭霁伸出雙手,飛快地在她身上摸了摸,然後嘀嘀咕咕地說:“小黑怎麼感覺比昨日大了不少?鳥都長這麼快嗎?”
滿心煩悶的長赢聽了蘭霁這句話,突然渾身一震,一些久遠的記憶突然湧上心頭。
鳳凰毛羽煥五彩,步履生光輝,鳳翎更是可以給将死之人續命,眼淚也能醫治各類外傷。簡直渾身是寶,從頭到腳皆有大用。
成年鳳凰兇狠異常,是能撼動天地的神獸。可鳳凰幼年時,這一身寶物卻沒有捍衛的能力,便往往會引來許多不軌之徒。
在長捷沒能化形之前,好幾次都因為這一身羽毛差點丢了小命。吃了幾次虧後她就學聰明了,幹脆拔掉了自己的尾羽,裝成了一隻錦雞。她靠這一招在魔界成功的苟到了化形,化形之後修為一日千裡,魔擋殺魔,最終坐上了魔界之主的寶座。
若不是一朝落難,她還真想不起來這些丢人的過往。
長赢看了看自己這毛都沒長齊的真身,離化形還差着十萬八千裡。她沒好氣地啄了一下蘭霁試圖撫摸她的手,轉了個身把屁股對準了蘭霁,自顧自生悶氣去了。
蘭霁盯着剛啄了他一口的小肉鳥,低下頭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小黑,來。過來吃飯。”
長赢沒好氣地沖着害她落難的“罪魁禍首”蘭霁大吼道:“滾遠點,本尊不想看到你!滾——”
長赢自以為她這一聲咆哮能震懾到如今的凡人蘭霁,但實際上,落在蘭霁眼裡,她隻是中氣不足地哼哼了兩聲。
蘭霁對這個小家夥越發憐愛了起來,看着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家夥,蘭霁恍然大悟地一拍腦袋。這小家夥是不是餓了?要喝奶?
沒養過寵物的蘭霁,不知道隻有哺乳類動物幼崽才需要喂奶,鳥這種脊椎類動物小的時候是吃蟲的!
但幸好蘭霁不懂這一點,否則蘭霁要是喂她吃蟲,她就涅槃!大不了再來一把,她堂堂魔尊,死也不能受這種委屈!
此刻蘭霁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碗羊奶,端在手上像個老媽子一樣給長捷喂奶。
長赢已經服了這個傻逼了,閉上眼睛不想理他。這貨真是天界戰神?怎麼比她手底下那七個魔君還蠢?怪不得天界這幾年衰微至此!
“啊——小黑,張嘴啊——”
蘭霁苦口婆心地抓着長赢的脖子,啊啊啊地亂叫。
實在忍不了的長赢敷衍地把喙在碗裡沾了沾,然後在蘭霁滿意地眼神裡,慢悠悠地伸出來左爪,一爪踹翻了碗。
随後把頭伸進蘭霁的茶碗裡,将蘭霁沒來得及喝地靈茶一飲而盡,随後她打了個飽嗝,心滿意足地爬回床上補覺去了。
蘭霁看着長捷的一頓操作,目瞪口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茶碗若有所思。
*
長赢再一覺醒來,已經是入夜了。蘭霁坐在桌子前,桌上點着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下,蘭霁似乎在桌上撥弄着什麼東西。
長赢心下好奇,便邁着小短腿,一點一點往桌子的方向挪了過去。
她還沒走到,坐在桌前的蘭霁似乎察覺到她的醒來,回頭看了她一眼。蘭霁看到她在亂動,于是一把将她撈在手裡,又坐回了桌前。
長赢這才看清,桌子上放的,全是靈石。
但靈石裡蘊含的靈氣太少,還不夠她塞牙縫。于是她興緻缺缺,無聊地看着蘭霁對着那堆靈石愁眉苦臉,自言自語。
“小黑啊,這雲陽城的客棧也太貴了吧!一日就要兩塊下品靈石。照這麼個花銷,不出十日,我隻怕就沒靈石了。到時候我也養不起你了,隻能再為你尋一所好人家了······”
長赢震驚地看向蘭霁,沒想到在天界風光無限的蘭霁神君,在凡人界,居然連自己都養不活,還要靠賣寵物來維持生計!
從前她看蘭霁命薄時有多幸災樂禍,現在就有多無語凝噎。
她堂堂一介魔尊,居然淪落到被人拿這種低廉的靈石買賣的程度了?她這輩子就沒受過這種侮辱!
長赢舉起雙手,哦不,現在是雙翅,按照功法将靈氣運行一周,然後氣勢洶洶地沖着蘭霁揮了一掌。
“你敢賣本尊?找死!”
這一掌,原本應該是驚天動地、劈山裂海地一掌。但打到蘭霁臉上時,蘭霁沒有一點反應,隻有氣勁微微擾動了蘭霁的劉海須兒。
長赢:這力氣它突然不受我控制。
蘭霁疑惑地眨了眨眼,看向突然激動起來的長赢,還以為長赢聽到自己要把她轉送給别人,心裡不高興了。于是蘭霁安撫地摸了摸長赢的腦袋,柔聲細語說:“小黑,你放心,不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我絕對不會放棄你的。你隻管呆在我身邊就好。”
還從未有人對她說過這種話,長赢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她呆了片刻,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身自己跳下了桌子,自顧自地跑回床上打坐去了。
月上中天,長赢發現蘭霁已經休息之後,偷偷起身,蹑手蹑腳地跳下床,走到窗子邊,伸出翅膀打開了窗子。
月色脈脈,斜斜地照進窗子來。沐浴在月光下的長捷也不複白日萎靡不振,借着月光精華恢複了一點元氣。
長赢察覺到丹田處不再空蕩蕩的,而是多了團氣霧時,她松了口氣。再有三日,她便要長出翎羽了,必須要在這之前離開蘭霁!她要找個安全的地方苟到化形,不然要是被這些凡人抓住扒皮抽筋入了藥,那可真是倒黴到家了。
修行完畢的長捷偷偷關了窗子,回到床上閉目養神,裝出了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她沒看到睡在榻上的蘭霁翻了個身,面朝牆壁的那側,睫毛微微顫動,呼吸卻很平穩,看上去像是熟睡的人。
但實際上蘭霁清醒的很!
剛才長赢吸收月華修煉的那一幕落在了蘭霁的眼中,他卻覺得毫不意外。當日在那處荒山,突如奇來的閃電和大火将滿山的活物都燒死了,可偏偏他和小黑都活下來了,這就顯得很奇怪了。
蘭霁懷疑,小黑就是那場大火的始作俑者,這才把小黑随身攜帶。但一連幾天,小黑除了吃就是睡,蘭霁差點以為自己看走眼了。沒想到晚上卻看到了這樣的異象。蘭霁心裡的警惕又向上提高了些,他看似平靜的躺在床上,卻一夜無眠。
那邊長赢也在思索三日内的出逃計劃。于是心懷鬼胎的二人,各自發出沉睡的呼噜聲,但沒有一個人沉入夢鄉。
*
第二日一大早,蘭霁就從榻上裝模作樣地起身,然後伸了個懶腰。慢條斯理地用昨日的冷水洗了臉,收拾整齊後就坐在桌前喝茶。
以往早晨蘭霁都是早起練劍的,今日卻一動不動坐在桌前喝茶。長赢左等右等沒等到蘭霁出門,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起床了。
長赢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對着蘭霁敷衍地說了聲:“早。”蘭霁似乎聽懂了長捷的話,沖她招了招手說:“小黑,過來。”
長赢裝作沒聽見,把頭扭了過去。卻聽見蘭霁下一句說:“昨日你喜歡喝的靈茶,我給你也要了一杯。”
長赢一下子不困了,也不裝耳背了。她身形矯健地跑到了桌子邊,一躍而上,站在了桌子上。
桌上除了蘭霁手邊放着一個茶杯,蘭霁對面也放了一隻茶杯。蘭霁沒诓她,這臭小子真的給她也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