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唱者沉默了片刻,緩緩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是一張燒傷的臉。
該怎麼形容這張臉。
恐懼、怨毒、痛苦、憤怒,所有負面情緒都在這張臉上找到了歸宿。
然而,她的眼神卻異常清澈。
“我叫莘娅,當過網紅,發行過唱片,可是很快過期了,為了翻紅,公司讓我去整容。”吟唱者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做手術的時候,醫院火災,我僥幸活了下來,但臉和聲帶都毀了,直到我發現了這個面具。”
她輕輕撫摸着面具,仿佛在撫摸着自己的靈魂。
“這個面具賦予了我新的生命,但規則是……我每天必須保證足夠的人聽到我的歌聲。”
窦柯看了眼鳳星晖,從她眼中看到了一絲同情。
“所以你每天晚上都來這裡唱歌,是為了滿足規則?”鳳星晖輕聲問道。
莘娅點了點頭,燒傷的臉龐紅白相間,眉毛顯得扭曲而詭異:“我别無選擇。”
窦柯甩了甩手,鬼爪變回了人形,語氣緩和了許多:“那你為什麼選擇在這裡唱歌?你這面具看起來也挺吓人的,難道不怕引起恐慌嗎?”
莘娅見警報解除,連忙戴上了面具:“我在其他地方也唱過歌,但隻有這裡,人們聽了我的歌聲後,不會感到恐懼和不安。”
難道是因為這裡是跳河聖地,願意來這裡的人,都是不介意的,或者以為莘娅是旅遊表演節目,心中無所畏懼?
詭異由人類負面情緒産生,可這裡人流如織,跳河的人也好,莘娅的歌也好,似乎長河滔滔,沖走了所有的詭谲。
“歌的内容是你原創的?還是慶市地方民謠?”窦柯平鋪直叙,直入主題。
“我不知道,我也不是慶市本地人,我隻是在這裡讀書,然後簽了經紀公司,留在了這座城市。”莘娅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無奈和迷茫,“我現在已經人不人鬼不鬼,我就是個人形點唱機,唱就活,不唱就痛,又沒辦法痛死,我别無選擇。”
“你剛才是說,做整容手術的時候發生了火災?是愛美麗醫院嗎?”
莘娅咬牙切齒:“是的,那個醫院!鬧詭!”
“什麼詭?”
“不知道,我變成這個鬼樣子之後,我想過去報仇,他們不賠我錢,那就同歸于盡好了。但我每次一靠近醫院,這個面具就會讓我痛暈過去。”
莘娅講起自己遭遇火災時,語氣都是麻木不仁的,可愛美麗醫院三個字從她嘴裡蹦出來,仿佛觸及了她内心深處最深的仇恨。
“你有沒有想過,這個面具可能是導緻那場火災的詭異?”鳳星晖突然開口,她的目光緊緊地盯着莘娅,試圖從她臉上的微表情分析出什麼。
莘娅愣了一下,似乎從未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但她很快又回複了麻木不仁的狀态:“它是不是導緻火災的詭異,跟我有什麼關系呢?在我父母親友眼裡,我早已死在那場火災中。”
鳳星晖有些心疼眼前這個姑娘了,她輕聲問道:“那這個面具,除了賦予你聲音,還有其他特殊的能力嗎?”
莘娅搖了搖頭,手顫抖着,像是無疑是一般又彈起了吉他,仿佛單曲循環這個曲調,能安撫面具帶來的騷動。
詭異的吉他勝利,莘娅的聲音逐漸變得空靈。
“除了強制我唱歌,吊着我的命,沒有其他規則了。但對我來說這已經足夠了,起碼我還活着,不是嗎。”
窦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我們不殺你,但你必須保證,你的歌不會對其他人造成傷害。”
“我保證不了,我隻是個普通人。如果你們要殺我,那就快點吧,請讓我死得體面點,我死之後,把我丢在長河好了,反正這裡這麼多人自殺,多我一個也不多,也算是回歸母親河的懷抱。”
“母親啊母親……河啊河……深夜低吟的古老歌……”
随着和弦輕刷,莘娅的歌聲再次斷斷續續響起。
莘娅如此坦蕩,鳳星晖反而更心疼她了:“不,錯的又不是你!錯的明明是醫院,是詭異,是它們造成你的悲劇!”
“可你們的猜測是有可能的,我也不想做詭異傳播的工具。”莘娅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我隻是想活,我隻是怕死。”
“你的波濤洶湧……是我血液中流淌的暗河……”
窦柯擡手,示意鳳星晖不要再說了。
“我們正在調查愛美麗醫院,或許你願意和我們一起?”
莘娅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的臉一做大表情,便顯得更加扭曲:“可我……除了唱歌,什麼都不會。”
“你的泥沙深埋……是我靈魂裡不可言說的禍……”
“你想就行。”窦柯平靜地說道,“我們倆是二階馭鬼者,你去過愛美麗醫院,經曆過那場火災,你無所謂生死,我們目的一緻,這就夠了。”
窦柯的語氣很平靜。
莘娅沉默了片刻,目光在窦柯和鳳星晖之間遊移,似乎在衡量着什麼。終于,她緩緩開口:“你們真的能幫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