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說的地道在一顆大榕樹下。他撥開覆蓋着樹根和枯草的雪，在泥土裡摸索了一會兒。

“找到了。”他說。他簡單清理了一下周圍的泥土，扣上活闆門的拉環，用了點力氣才拉開。

小天狼星先跳下去，然後是阿爾特米亞。哈利最後下，然後把活闆門重新拉上。這條地道比較短，兩分鐘就到了頭。

“出口在詹姆的床下，後來好像改成書房了。”小天狼星拉開活闆門，撐着出口跳上去，“……好吧，都清空了。”

阿爾特米亞從洞口爬出來，拍掉滿手的灰。地闆上有六個大小不一的手印，是剛才他們留下的。房間裡空空蕩蕩的，牆角結了蛛網。

“以前洞口在床下，非常不好爬，每次出來都要撞到頭。”小天狼星大緻比劃了一個長方形，然後指着窗外的榕樹，“這條地道是詹姆挖的。他的房間在二樓，他告訴我為了這條地道他曾經還試圖把牆掏空。我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總之，十歲那年他成功把自己的卧室挖塌了一半。波特先生和波特夫人那麼寵愛他，都氣得追着他跑了整個山谷。”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每次聽爸爸小時候的事阿爾特米亞都不可避免地被震撼到。

“後來波特先生把另外一個小壁爐封住了他才成功的，”小天狼星說，“那個壁爐剛好在他的房間下面。詹姆隻能趁回家的時候挖，還不能用魔法。他弄了兩年才成功，那兩塊活闆門還是我寄給他的。”

“你給他買的嗎？”

“我掰了我家的給他，”小天狼星說，“外面買不到質量這麼好的，隻是花了點時間把家徽磨掉。你看，過了這多年還沒爛。”

哈利覺得又好笑又頭痛，阿爾特米亞果然在那塊活闆門上發現刮擦的痕迹。這麼多年過去那塊痕迹已經不太顯眼了，最明顯的那道刻痕也鈍了。

“你原來的家在哪？”哈利好奇道，“我們可以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但那不是什麼令人開心的地方。”小天狼星推開門，撐着欄杆往下望了一圈，“等我清掃一遍再說吧。”

“好啊，”阿爾特米亞興奮道，“你多久能掃完？”

“看我心情。”小天狼星轉過身，“我目前比較想考慮庭院裡栽什麼植物好看。”

波特老宅确實沒什麼好看的，每個房間都空空蕩蕩且積滿了灰塵。這些全靠小天狼星的記憶，因為在阿爾特米亞看來嬰兒房和雜物間也沒什麼太大的分别。

就算是這樣，他們還是一直呆到了下午。接着小天狼星帶着他們去了墓地。他熟門熟路地穿行在墓碑之間，然後停在了一塊合葬的墓碑前。

那塊墓碑被昨夜的大雪覆蓋，小天狼星遞給他們兩把小掃帚：“去吧。”

阿爾特米亞接過一把，然後跪在墓前把積雪掃開。哈利清理着周圍的雪，小天狼星彎腰拔掉了露出來的枯草。

「詹姆·波特 」

「生于1960年3月27日，卒于1981年10月31日」

「莉莉·波特」

「生于1960年1月30日，卒于1981年10月31日」

「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

“……我不知道媽媽比爸爸大。”阿爾特米亞幾乎忘了自己還跪在雪地裡，碧綠的眼睛盯着那簡短的五行字，像是怎麼都讀不夠似的。

哈利摘下手套，一點點地清理着刻痕裡的雪泥。

“‘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哈利聲音沙啞， “這不是食死徒的想法嗎？為什麼會在這裡？”

“跟食死徒沒關系，應該是要懷念他們。”小天狼星站在兩人身後，聲音也像是積滿了雪，“生命超越死亡，雖死猶生。我不知道這是誰選的墓志銘，但是我不喜歡。文字太空洞了，而他們已經——”

而他們已經不在了。冰冷而空洞的文字掩蓋不了這一事實，爸爸媽媽腐爛的屍骸就躺在石頭和冰雪的下面，永遠不會再醒來。

阿爾特米亞心想，連他們一家相處的瞬間隻能靠别人的描述回憶。

滾燙的淚水湧出來，頃刻凍結在臉上。她把額頭抵在冰冷的石碑上，顫抖着去吻石碑上的名字。哈利跪在她旁邊，臉上淚水縱橫。

他們死的時候還那麼年輕。哈利埋下腦袋，未凝結的淚水滴在剛剛清理過的凍土上。

有什麼意義？他們早就變成一堆枯骨，不知道、也不關心留在世上的兒子和女兒跪在離他們這麼近的地方。心髒仍在有力地跳動，是他們的犧牲換來的、整個巫師界勝利的證明。

哈利的手指觸到額頭的閃電疤痕，在這一刻幾乎憎恨起了伏地魔的沒用。

連兩個嬰兒都殺不死，自稱黑魔王卻連跟他們一家同歸于盡都做不到，為什麼長眠于白雪下的不是四個人？

“……小天狼星，”他聽到阿爾特米亞的聲音，“如果是你，會怎麼給他們寫墓志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