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黛玉小小的腦袋一時還接收不了這麼多的信息，而且這個解釋和她平時見到的聽到的完全不一樣，“是長大了就不需要别人照顧了嗎？可是……”可是阿娘和爹爹已經長大了，身邊怎麼還總是有那麼多姐姐照顧？

可後面地話她并未說出口，聰慧的她雖然年紀小小，卻也隐隐意識到自己的疑惑他人并不好回答，所以善解人意地她也隻能選擇将之壓在心底慢慢消化……

雖然現在并不明白，但等到長大了，是不是就像琬哥哥一樣，看起來什麼都知道，也什麼都能自己做了呢？

即使黛玉沒有說出口，但林琬和雲晟澤怎麼猜不出小女娃未出口的疑惑呢？

相比雲晟澤又露出一臉姨母笑，寵溺地看着在小小苦惱着的小黛玉，林琬臉上卻并沒有什麼笑意。

有很多事是現在的黛玉無法理解的，可她敏感的心性和天生的特質卻讓她總能察覺到一些和世人不一樣的東西。

這到底對她來說是幸還是不幸，林琬也說不清楚，可現在她卻能清楚地感覺到黛玉周身充溢的靈氣在這一刻産生了小小的波動，又重新歸于平靜，仿佛剛才那一瞬間隻是她的錯覺。

雖然隻是一個屬于孩童的小小煩惱，但林琬并不想讓她因此思慮太久，一邊輕輕牽着她緩步走進了鹿鳴居，一邊細心地向她解釋起來。

“并不是長大了就不需要人照顧了哦……”

黛玉猛地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林琬，覺得對方再次看穿了自己的内心，對方好像知曉自己心底所有的疑惑一般，也不像其他的大人一樣總是拿一些一看起來就是哄她的話來應付她的問題，她享受琬哥哥如同對待大人一般和她交談，所以，她才這麼喜歡琬哥哥。

小女娃亮晶晶的目光讓林琬忍不住會心一笑，接着道：“這家裡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職責，整個府上事務繁多，隻靠你爹娘，估計忙都忙不過來，所以才需要有人來幫忙，像太太身邊的芭蕉，除了幫忙照顧太太和你以外，還要幫助太太管理這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務，你爹身邊地春生和冬竹，要幫老爺跑腿辦事，廚房的王嫂子要負責府裡每日的三餐點心……”

“大家真的好忙啊……”黛玉瞪大了眼睛，目光轉向林琬身後的鶴年，“所以鶴年跟在琬哥哥身邊也是為了幫琬哥哥跑腿辦事嗎？”

“對，你說的很對。”林琬點點頭，“所以，現在你明白了嗎？正因為你爹爹是巡鹽禦史，阿娘是這府上的當家主母，要支撐着偌大一個林府，需要很多人共同努力，所以才會如此。”

林琬點到為止，最後做了個總結，也不再深入地解釋。

跟在黛玉身後的柑橘和石榴同樣聽到了這段話，總覺得琬少爺這樣的解釋好像有些怪怪的，但細想之下又沒什麼問題。而雲晟澤更是早就習慣了林琬有時候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今天這點，還算正常啦！

幾人在正堂圍坐，破虜又被林琬支使了出去，院中除了幾個灑掃的下人，并不像銘心堂那樣時刻有丫鬟待命，因為年歲尚小還未分院别居的黛玉還是第一次獨自踏入鹿鳴居，習慣了銘心堂人來人往的熱鬧，對于鹿鳴居的安靜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連跟着她的柑橘和石榴兩個丫鬟在踏入這裡都忍不住挺直了腰闆，拘謹起來。

比起将林琬視作親哥哥的黛玉，對于鹿鳴居的一切更多的是孩童的好奇，柑橘和石榴可是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何等厲害的人物。

剛開始老爺做主将鹿鳴居辟作已不知出了幾服的林家遠親做回鄉趕考的居所之時，府中還有不少人不以為然，不願過來，推拒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選了三四個小厮并兩個丫鬟專門聽候差遣，誰知人家愣是一個不剩地都給退了回來，隻言要安心備考，自己和雲少爺身邊隻留跟随一同前來揚州的随從鶴年和破虜就已經足夠。衆人還暗地裡議論對方果然是從北境偏僻之地過來的粗鄙之人，偏又性子清高，生怕在這林府中露了砌，這才故意為之，好顯示自己的不慕名利，勤儉刻苦，以博老爺的關心。

尤其是太太的陪房李華家的，更是對之鄙夷不已，直言對方是想攀附林府金銀權勢的破落戶，對鹿鳴居處處為難，連帶的本身就在鹿鳴居當值灑掃的下人，也不由得憊賴起來，對手上的活計也不上心。

這等内宅之中折騰人的小手段，不傷筋動骨又能整治得你身心俱疲，不免左支右绌，哪裡還能安心讀書備考。可若真的計較起來，又落人诟病，弄個不好，還會傳出個斤斤計較，喧客奪主的壞名聲

這事若是放在其他讀書人那裡，少不得還真的被拿捏住了，時間或長或短要麼主動和老爺請辭搬出林府，要麼吃了這個啞巴虧，少不得要低頭夾着尾巴做人……

一切準備妥當，李華家的算着日子等着看鹿鳴居的笑話，卻沒想到人家關起院門兩耳不聞窗外事，還就真自在得很，除了随同前來的雲少爺和兩個随從時常在鹿鳴居内進進出出，其他人幾乎見不到堂少爺的面！

這可讓攢了一肚子壞水的李華怎麼甘心，找個機會想要好好點撥下院内的灑掃下人，卻被堂少爺當面三言兩語地差點被扒下一層皮，不但再不敢踏入鹿鳴居一步，還被堂少爺身邊那個叫鶴年的按着頭當着一衆仆婦的面跪地道歉，生生丢了好大一個臉。

自此之後，堂少爺可以說是在林府的下人之中一戰成名，恨她的人一提到她都牙癢癢，兩不相幫中立的人更是與之有關的事情沾都不想沾，更有不少年輕一輩的家生子對其十分崇拜，上趕着想要到她院中伺候。可惜對方除了鶴年，當真誰都近不了身，也隻能讓人暗暗扼腕歎息。

鹿鳴居從此被堂少爺整治得如同一個鐵桶一般，明明就坐落在林府之内，卻仿佛自成另一個世界一般，連裡面出來的人也都一個個諱莫如深，口風緊得跟沒嘴的葫蘆一般。

出師未捷反被打臉的李華自然不甘心就此偃旗息鼓，石榴就無意中曾聽外院的小厮顯擺時吹噓李管事的已經準備好了點子隻待鹿鳴居的那位秋闱落第就定要給對方點顔色瞧瞧，誓要那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灰溜溜地滾回滄州去！

誰也沒覺得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能一舉高中，畢竟古往今來，多少驚才絕豔之人也是多年寒窗苦讀，屢次三番才得以金榜題名……

十五歲，還是太過年輕了些……

然而世事難料，秋闱放榜，還真從林府出了個十五歲的舉人……